■書友薦讀

張天杰（學者、杭州師范大學教授）

《日知錄校注》，（清）顧炎武著，陳垣校注，安徽大學出版社2018 年12 月版

至于若有那么一兩小時不被打擾的，可以正襟危坐的閱讀時光，我想讀在讀而未曾讀完的就是《日知錄校注》。《日知錄》是顧炎武的代表作，而陳垣先生的校注則是將原書的引文之起止、出處都分清楚了，且注釋了一些關鍵的名物制度，當是《日知錄》的最好讀本。也是一本可以帶著到孤島的書，厚厚的三大冊，讀三個月沒問題，甚至讀三年也沒問題，因為這書的內容實在太豐富了。書分八大類，即經義、史學、官方、吏治、財賦、典禮、輿地、藝文，都是顧炎武一生讀書所發現問題的抄錄以及按語。顧氏曾說“著書不如抄書”，故此書就是他所讀之前人語錄的匯編。與他人的抄書不同的則是，顧氏因為其見識高明而抄錄精到，針對一個問題，一代又一代的前人在各自的書中如何說，再加上顧氏自己的同樣精到的按語。所以說，這本書一旦讀完，那么對于上述八大類的重要問題，從上古到清初的來龍去脈，大體就知道了。讀這樣子的書，實在是非常劃算。如果讀完顧氏的摘錄與按語，以及陳垣的注釋，還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在書上作一些批注，如果這樣子“研究性”閱讀，那么即便是三年也很快就過去了。只是此書涉獵頗廣，難度頗大，要堅持讀完則比《道德經》更不容易。

《冬青老人口述》，卞孝萱口述，趙益整理，鳳凰出版社2019 年10 月版

真的讀了就愛不釋手，很快就在三五天內讀完的，則是這樣的兩本書。一本是卞孝萱的《冬青老人口述》，分為師長學行、舊家往事、詩人叢談、耆老雜紀、維揚才俊、友朋摭憶、書林漫談七個部分。在這里可以遇見范文瀾、章士釗、金毓黻、匡亞明，也可以遇見錢基博、錢鍾書、冒效魯、葉恭綽、胡先骕、劉盼遂、盧弼，還有世交的周叔弢、周一良、周紹良等等。都是民國時期的重要文人，結合了他自己奇特的求學經歷，以及揚州一地舊家大族的歷史等等，因為口述史而娓娓道來，實在是頗為難得，讀完后就有再讀一遍的欲望。

《二條十年》，趙珩著，中華書局2019 年8 月版

與此相似的還有另一本趙珩的《二條十年》，趙珩先生出生于晚清世家，其祖上的趙爾豐、趙爾巽都是封疆大吏，父親趙守儼則是中華書局的老編輯，“二十四史”整理的“靈魂人物”，他自己也是燕山出版社的著名編輯。此書寫的就是趙先生回憶小時候居住在東四二條胡同內一宅院里的十年，1955-1964，這是現代歷史上特殊的十年。因為其家族的原因，故而他的祖母、父母與清末民國以來的許多政要和文化名人都有交往，五十多個人物的回憶，極有史料價值。當然趙先生另有《逝者如斯》《故人故事》等書，所以此書詳細講述的都是一些普通人物，比如廚子馮祺，后來被一位首長看中，女傭淑賢、春華、福媽，男傭老夏，都各有各的來歷、性格；還有賀次君、鄒德璋，都是因為時代而被耽誤的了，他們的學問放在今天的大學里，自然都是教授水平，但在那時代卻是只能做點幕后的工作；最生動的則是被時代所淘汰的八爺溥佐，以及朱三爺與朱二太太等人，在他們身上最可見歷史之印跡。

是的，讀點這樣的閑書，可以想見許多歷史。如今在“孤島”的日子，多年以后回想起來，自然也算是一段特殊的歷史。如果略微用心計劃一下，那么這段日子中的讀書生活，應當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