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量、提質”保居民就業

戰炤磊

就業是勞動者憑借自身勞動能力依法開展社會活動并獲得相應報酬或收入的過程，是人們獲取報酬收入、實現自我價值的統一。就業是民生之本，不僅關系到宏觀層面的財富生產和社會穩定，而且關系到微觀層面的勞動力基本生存和再生產以及更高境界的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因此，促進增加就業是經濟社會平穩健康發展的內在要求，它與經濟增長、物價穩定、國際收支平衡一起構成了政府宏觀調控的根本目標。近年來，我國圍繞穩中求進總基調確立的“六穩”工作、“六保”任務中，就業也都當仁不讓地居于首位。保居民就業對于如期打贏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有特殊重要意義，不僅能夠通過保障居民收入增長戰勝絕對貧困，奠定全面小康社會的物質基礎，而且能夠通過提升居民的人力資本素質來增強脫貧致富、創造幸福生活的基本能力。因此，保居民就業成為未來相當長一段時期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中心任務之一，就業也成為宏觀政策設計的熱門領域。2020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就業一詞共出現了39次，重申了就業優先的戰略，明確提出“今年要優先穩就業保民生”，“就業優先政策要全面強化。財政、貨幣和投資等政策要聚力支持穩就業。”同時，將保就業、穩就業確立為必須完成的重要目標任務，在考慮到全球疫情和經貿形勢的巨大不確定性沒有提出全年經濟增速具體目標的背景下，政府工作報告仍然針對就業提出了三項明確的指標任務，即“城鎮新增就業900萬人以上，城鎮調查失業率6%左右，城鎮登記失業率5.5%左右”。因此，必須辯證認識新冠疫情對就業的深層影響，從就業數量和就業質量兩個維度，系統探討新形勢下完成保居民就業任務的對策思路。

辯證認識新冠疫情對居民就業的雙向影響

新冠疫情是當前影響國民經濟發展的最關鍵的沖擊變量，而疫情本身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使其對國民經濟的影響變得撲朔迷離、難以預測，同樣其對居民就業的影響也錯綜復雜。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堅持用全面、辯證、長遠的眼光分析當前經濟形勢，努力在危機中育新機、于變局中開新局。”因此，我們也要辯證地看待新冠疫情對于居民就業的影響，既要深刻認識其對居民就業的嚴峻挑戰，又要敏銳把握其給居民就業帶來的重要機遇。

新冠疫情引發的經濟衰退，將嚴重抑制就業規模的擴張。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重大疫情，不僅對人類機體健康產生了嚴重威脅，而且徹底擾亂了經濟社會系統的運行秩序，特別是對于國民經濟發展造成了嚴重沖擊。隨著疫情在全球的持續蔓延，世界經濟遭受沉重打擊，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面臨斷裂的危機，國際市場需求持續萎縮，世界經濟陷入全面衰退的危機。即便是一直扮演著世界經濟增長發動機的中國，2020年一季度的國內生產總值也出現了有統計歷史以來的首次負增長（-6.8%）。雖然隨著疫情防控成效的提升，投資、消費、出口均出現大幅反彈，但是，在外需持續低迷的背景下，我國經濟下行壓力依然巨大，“穩增長”的任務依然艱巨。經濟衰退意味著生產規模的縮減，所能創造的就業崗位會減少，對勞動力的需求也會相應減少，這體現在就業領域就是新增就業放緩、失業率上升。從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來看，2020年4月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達6.0%，31個大城市城鎮調查失業率為5.8%，均顯著高于1月份的水平（5.3%和5.2%），而去年同期這兩個指標均為5%。這說明，宏觀經濟不景氣已經迅速傳遞到就業領域。

從勞動力需求側來看，由于中國傳統經濟增長模式形成了對于國際市場需求的較強的依賴性，而發達經濟體面對新形勢實施的產業鏈本土化戰略以及國際貿易領域保護主義的抬頭，將可能使國際市場需求持續低迷，從而對于部分外向型程度較高的企業造成嚴重沖擊，甚至危及這部分市場主體的生存。同時，由于本次疫情尚無特效藥和疫苗，防控的主要手段是隔離，盡量減少人與人之間的面對面接觸，因而，旅游業、餐飲業、批發和零售業、文化體育娛樂業等服務業受到的沖擊最為嚴重，不少企業都掙扎在生死線上，收縮戰線甚至破產退出成為諸多服務企業的理性選擇，而這些服務企業又是吸納就業的主力軍，其大規模收縮退出將導致就業崗位特別是門檻相對較低的初級崗位大幅減少。

從勞動力供給側來看，疫情的傳染性和危害性增加了勞動者外出就業的風險，在權衡收入損失時，健康安全成為一個需要優先考慮的重要變量，從而可能使部分勞動者做出減少外出就業或改變就業方式的決策，進而在就業市場上求職者的數量增長會有所放緩。同時，由于疫情防控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人口跨區域流動，特別是向疫情防控重點區域的中心城市流動受到嚴格限制，從而使勞動者的跨區域擇業面臨一系列硬性約束，局部地區的勞動力供求矛盾和結構性錯配問題將更加突出。

新冠疫情引發的結構嬗變，將倒逼就業結構和質量的升級。新冠疫情在引發國民經濟大幅衰退的同時，也引致了諸多結構性的變化，其中蘊含著推動就業結構和質量升級的重要契機。

其一，本輪新冠疫情使人們更加深刻認識到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必要性，生態保護、環境治理、野生動物保護等被提升到更加突出的地位，反映在產業經濟領域，將進一步加快淘汰高能耗、高污染行業的步伐，從而減少高危害、高危險的就業崗位在整個就業市場上的比重。

其二，本輪新冠疫情使人們更加深刻認識到健康的重要性，一方面，會擴大人們對于健康類產品和服務的需求，催生大健康產業的繁榮發展，從而派生出更多與經濟高質量發展要求相契合的就業崗位，另一方面，會提升人們對于就業條件和工作環境的要求，促使企業改善生產環境和安全標準，從而大幅提升就業崗位的微觀質量。同時，這兩個方面都將帶動從業人員人力資本素質的提升，因為許多高層次的就業崗位本身就是人力資本密集型崗位，而且也只有擁有高素質的人力資本才能在與雇主談判博弈過程中占據有利地位。

其三，本輪新冠疫情使人們更加深刻認識到合作共贏的重要性，只有精誠合作才能戰勝疫情，只有合作共贏才能實現整體利益最大化，這投射到就業領域，將促使企業以合作伙伴的角色看待員工，著力構建更加和諧的勞動關系，認真履行對于員工權益保障的社會責任，提供安全舒適、發展前景良好的就業崗位，以此贏得員工對于企業共克時艱的衷心支持。

其四，本輪新冠疫情催生了不見面經濟的繁榮，電子商務、快遞運輸、遠程服務等行業大幅增長，成為新的經濟增長點，人工智能、遠程辦公等適應不見面經濟需要的新技術也得到廣泛應用，這不僅派生了許多新的就業崗位和創業機會，直接帶動了就業數量的增長，而且促進了就業方式的多樣化，拓展了就業的空間范圍，引致了從業人員素質的提高，間接帶動了就業質量的提升。

其五，本輪疫情彰顯了產業鏈、供應鏈自主可控的重要性，凸顯了擴大內需戰略的必要性，我國經濟發展戰略的重點方向也轉變為“充分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這將進一步強化本土企業的自主創新和內生發展動力，促使其著力改變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的地位，從而擴大對高素質勞動力的需求，帶動就業結構和就業質量的整體躍升。

堅持穩字當頭，著力擴大居民就業數量

在“六保”大局中實現就業穩定增長。“六保”任務是一個系統工程，保居民就業在其中具有特殊地位，必須立足疫情防控常態化的背景，協同處理好居民就業與基本民生、市場主體、糧食能源安全、產業鏈供應鏈穩定、基層運轉之間的關系。雖然保居民就業是“六保”的頭號任務，但是，居民就業并不能脫離其他五大任務而獨立運行，既要為其他五大任務提供穩定的勞動力和收入等要素支撐，又要從其他五大任務中找尋增長契機。為此，應確立系統化、協同化的思維理念，面向“六保”任務，擴大就業渠道。

一是加大對各類民生工程的投入力度，大力發展民生產業和民生服務，吸引更多勞動者到民生領域就業。二是著力完善市場經濟體制，全面優化營商環境，切實貫徹各種扶持政策，紓解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在融資、技術、市場開拓、原料供應、人才引進等方面的難題，全力做好保市場主體工作，維持市場主體的平穩運營和穩步擴張，從而吸納更多勞動力就業。三是瞄準糧食安全的薄弱環節，大力發展現代農業，提高農業從業人員的收入水平，鼓勵更多勞動力投身農業生產，既能保證農業生產，又能緩解就業壓力。四是引導企業立足本土市場開展全鏈條布局，這意味著本土企業數量的大幅增加，將帶動就業崗位數量的大幅擴張。

依托“一攬子”政策實現就業穩定增長。疫情對就業的影響是全方位的，從崗位需求到求職應聘、從人員流動到入職工作、從雇傭打工到自主創業，每一個環節、每個維度都面臨著或多或少的制約，因此，相應的扶持政策也應該進行“一攬子”的系統設計，以就業增加為導向，從財稅、金融、產業、投資、消費、科技、教育等方面構建集成性的政策體系。

一是落實積極的財政政策，通過財政補貼、政府購買等方式加大對遭受嚴重打擊的服務業的財政支持力度，轉變對勞動密集型行業的政策歧視，加大對勞動密集型行業的稅收優惠力度，通過服務業和勞動密集型行業的快速復蘇帶動就業增長。二是建立財政性就業扶持基金，對在疫情期間堅持發放員工工資、堅持不大規模裁員的龍頭企業給予獎補，將其此類舉動作為其融資貸款時增加信用等級的依據，切實幫助企業分擔勞動力成本，努力遏止失業率上升的態勢。三是加大對公共就業服務平臺支持力度，依托人工智能和網絡信息技術提升線上虛擬就業市場的功能和效率，根據疫情防控情況有序恢復各類線下招聘會，同時，培育高水平、專業化的就業服務機構，利用其專業優勢提升就業效率和匹配質量。四是繼續完善“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政策體系，狠抓政策落實，建立健全多層次的創新創業服務平臺，切實降低創新創業的成本和風險，全面提升創新創業的預期收益水平，使自主創業成為廣大人民群眾實現自身價值的重要舞臺。將自主創業作為增加就業的重要渠道，既能解決自身就業問題，又能創造新的就業崗位。

聚焦就業模式優化，著力提升居民就業質量

隨著我國經濟步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高質量成為新時代審視包括就業在內的各種經濟社會發展問題的基本范式。只有高質量的就業才能支撐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即便在經濟形勢比較困難的時期，仍然不能為了追求就業增長數據和失業率指標而放松對于就業質量的要求。就業質量是一個衡量就業崗位質的屬性的復合型概念，包括宏觀質量和微觀質量兩個層面，前者主要體現在就業機會公平性、就業崗位穩定性、就業市場有效性等方面，后者主要體現在工作環境的安全性、薪資待遇、職業發展前景、專業匹配度、滿意度等方面。

妥善解決“重點人群”的就業問題，著力提升宏觀就業質量。就業是當前人們獲取收入的主要途徑，是最根本性的民生問題，但是不同人群在就業市場上的處境是有差異的，不同人群的就業結果對全社會的影響也存在差異。因此，為了彰顯社會公平，維護社會穩定，既要高度重視廣大人民群眾的就業問題，盡量幫助更多的人群解決就業難題，更要解決“重點行業、重點群體”的就業問題，特別是大學生、農民工、就業困難群體等的就業問題。

一是將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問題放在頭等重要的位置，采取多種方式提高大學生的就業率。數據顯示，我國2020屆高校畢業生約為874萬人，同比增加40萬人，而新冠疫情使2020年的畢業季成為“就業最難季”。“BOSS直聘”等其他招聘平臺發布數據顯示：“2020年高校應屆畢業生新增崗位同比降幅達49%，而100人以下的小微企業對應屆畢業生的需求同比降幅更達到了60%以上。”為幫助本屆畢業生渡過就業難關，相關政府部門出臺了一系列扶持政策，如教育部的《關于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做好2020屆全國普通高等學校畢業生就業創業工作的通知》（教學〔2020〕2號）、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辦公廳、財政部辦公廳《關于做好2020年高校畢業生“三支一扶”計劃實施工作的通知》（人社廳發〔2020〕57號）等。因此，在非常時期，除了繼續鼓勵企業、政府部門、社會組織等擴大畢業生招聘數量之外，應打破傳統的就業思維，將目光轉向自主創業和自主就業。一方面，充分發揮各類高校眾創空間的創業孵化優勢，通過高質量創業教育的實施和創業文化的塑造以及高水平的創業平臺建設和創業服務供給，提升高校畢業生的創業意識和創業能力，增強其對創業式就業的價值認同，降低高校畢業生創業的成本和風險，引導更多高校畢業生主動開展自主創業。另一方面，針對大學生個體就業過程談判能力不足和今年招聘需求大幅縮水的問題，可以考慮由高校就業指導中心和眾創空間聯合牽頭組建面向應屆畢業生的具有勞務派遣性質的人力資源服務公司，作為一種過渡性方案幫助應屆畢業生完成從校園到社會的跨越，以期通過經驗的累積和能力的提升在不久的將來獲得更高質量的工作崗位。

二是強化特色化、均等化的就業服務，千方百計拓寬農民工就業渠道。強化公共服務均等化的理念，消除對農民工的不當歧視，加快農民工融入城市的步伐，將其納入城市公共就業服務體系，使其在就業地公平享受技能培訓、就業指導、就業補貼等服務。利用復工前的時間空余和重新擇業的時間空當，通過線上方式對農民工進行技能培訓，相關的培訓補貼和技能證書與線下培訓相同，通過提升農民工的人力資本素質，改善其在就業市場上的競爭力和話語權。加大對農村經濟合作組織和農業龍頭企業的就業獎補力度，根據其吸納農民就業情況，給予相應的現金獎補或貸款貼息。借鑒農村經濟合作組織的模式，組建由外出務工人員組成的類似合作社的組織，以組織的形式參與勞動力市場的競爭，提高外出務工人員的組織化程度，保障農民工的就業權益。

三是社會幫扶與財政兜底相結合，切實解決就業困難群體的就業難題。就業困難群體是一個復合型概念，指在常規的就業市場上因種種原因難以獲得正常工作崗位的弱勢人群，包括殘疾人員、大齡或長期失業者、城鎮“零就業家庭”成員、農村貧困戶勞動者、低學歷和低技能勞動者等。對就業困難群體的幫扶，也是就業公平的重要體現。在經濟不景氣的背景下，這部分人群就業更加困難，但其生活更加拮據，也更加需要就業，因而更要加強對就業困難群體的幫扶。另一方面，要明確政府的主導責任，加大政府兜底幫扶的力度，保障就業困難群體的基本生活。另一方面，要認識到政府能力的有限性，注重發揮企業和社會組織力量，鼓勵其履行社會責任，增加吸納就業困難群體的數量，將這一指標作為其社會信用征信的加分項。

全面優化各類就業崗位的環境條件，著力提升微觀就業質量。一是全面增強各類就業崗位工作環境的安全性和舒適性。嚴格落實安全生產的各類政策法規，明確界定各類就業崗位的工作環境標準，對可能危及從業人員健康的工作條件進行限期整改，對于可能引起從業人員身體不適但現有技術條件下又無法徹底消除的問題，應向從業人員清晰說明，并按有關規定給予相應報酬補償。對照疫情防控的需要，結合工作崗位的實際情況，擴大實行彈性工作時間和遠程辦公模式的范圍，為從業人員提供安全、便捷的工作條件。

二是全面提升各類就業崗位薪酬待遇的穩定性和增長性。以全面深化收入分配體制改革為契機，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收入分配中的比重，使工資水平的行業差距、地區差距保持在合理區間。完善各類就業崗位的薪酬體系，合理平衡基本工資與績效工資、即期薪酬與遠期薪酬、物質報酬與精神報酬之間比例關系，合理設定不同崗位之間的薪酬差異，為從業人員提供富有競爭力的薪酬待遇。建立薪酬與地區生產總值、企業利潤水平、勞動生產率掛鉤的聯動增長機制，保持薪酬的合理穩定增長，體現薪酬待遇的公平性。

三是全面提高從業人員對于所從事工作崗位的滿意度。除了工作環境和薪酬待遇之外，還有許多因素會影響從業人員對于工作崗位的滿意度，例如，專業匹配度、職業發展前景、工作模式、權益保護、勞動關系等。因此，應瞄準關鍵環節，實施以人為本的現代組織管理，加強對從業人員的職業生涯管理，切實提升其對就業崗位的滿意度。具體包括，科學設計工作崗位和工作流程，明確崗位對于專業知識和人才素質條件的要求，選擇聘用專業匹配度較高的員工;幫助員工加強職業生涯規劃，引導其充分認識自身的職業發展前景，鼓勵其立足本職崗位實現自我價值;順應人工智能時代的發展趨勢，實行家庭工作一體化的管理模式，平衡員工多角色之間的矛盾沖突，激發其對組織認同度和忠誠度;加強對員工合法權益的保護，營造合作共贏的組織氛圍，構建和諧的勞動關系等。

（作者單位：江蘇省社會科學院）

責任編輯：張蔚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