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記（組詩）

唐月

中元驪歌

原諒我，我已向月亮請了長假

那些從未圓過的謊與夢，誰還會在乎

它們的形狀

夜風將自己掛在枝頭

像件抽掉了人的衣服一樣，空空蕩蕩

而河水整宿都在

翻身，河床嘎吱嘎吱響個不停

我知道，你還替我醒著

在一切舊物龜裂的笑紋中

奔跑的野花園

袖口插兩把，褲管塞兩束

衣領別一朵，嘴角銜一枝……

爺爺一袋煙的功夫，我就搖身為

一座奔跑的花園

蜜蜂纏身，猶梵音在耳

蝴蝶繞頸，一如落英返枝

奶奶喊吃飯的時候

我和野花們正手拉著手

在露珠上起舞

夕陽一次次滾下山來

我們一次次爬上坡去

手里揮動著一片片云彩……

累了，我便躺下來

擁著一大群嘰嘰喳喳的野花

與落日一同，火焰般翻滾

沾了水的七夕

這個人間沾了水，無疑更美

一些妄念更艷了

一些人更嫩了

就連一些干癟的眼淚，也更顯豐滿了

一個人扶著雨走，收了傘

以補淚腺之不足，祛八月之燥

滴答滴答叮嚀自己：不要在一場雨里

泡太久，不然

人會發霉，會發芽，會發酵

默片

一池的蓮葉不是佛的，不是周敦頤的

不是《采蓮曲》《西洲曲》的

也不是池的 ，不是水的……

它們是我的，此刻，我——

一只蛙，坐葉如坐井，默默叫黑

我的天

《雨泡久了人也會發芽》（手機繪畫）莫金鳴

變形記

整棟樓都在

涼棚檐下一滴雨水里

倒掛著，足足有80秒

樓中人全然不知

他們曾隨一個點滴變形，墜落，破碎

并恢復形而下的完整……周而復始

我是那個從雨滴里走出

卻不曾出走的女人

此刻，就站在含苞著蜃樓的海市前

全然不知自己也在

遠處或不遠處

哪滴雨水或淚水里

變形，墜落，破碎……且自此再難恢復

所謂的完整——

無論是形而下，還是形而上

一雙巨手擎在半空

反復搖晃 隨機拋給你

一闋帶編號的格式化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