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峰,許惠玲,招樂輝
(1.吉林大學 珠海學院體育科學學院,廣東 珠海519041;2.廣州體育學院圖書館,廣東 廣州510500;3.廣州航海學院,廣東 廣州510725)
2019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標志著粵港澳大灣區一體化發展正式形成。其中“創新綠色低碳發展模式、建設宜居宜業宜游的優質生活圈、共建人文灣區、構筑休閑灣區、塑造健康灣區”等諸多方面內容,離不開基本公共體育服務體系建設。在“政社分離、管辦分開”的體育體制職能改革背景下,統籌灣區城鄉區域體育協調發展,除了地方政府的支配和指導外,需要強化基層體育社團在基本公共體育服務體系和全民健身中的重要媒介載體和基礎性職能,完善組織自治自理能力,提高組織的社會化水平,通過實體化方式滿足人們多元化、深層次、差階化的體育文化產品需求。
2019年8月10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體育強國建設綱要》的通知(國辦發〔2019〕40號),提出到2035年,我國經常參加體育鍛煉人數比例達到45%以上,城鄉居民達到《國民體質測定標準》合格以上的人數比例超過92%。要想實現上述的階段目標,其首要任務是全面落實全民健身國家戰略,助力健康中國建設。
自新中國成立至今已有70周年,我國體育事業長期處在“二元”社會結構,經幾代人的摸索與奮斗,群眾體育事業取得了顯著性成就。目前,廣東省各類體育場地設施超15萬個,人均公共體育設施面積2.42m2,省、市、縣(市、區)、鄉鎮(街道)、行政村(居委會)五級公共體育場地設施網絡基本建成。截止到2018年底,全國縣及以上地區體育總會平均覆蓋率達到72%,各級各類青少年體育俱樂部總數達到7 621個,平均已達到每萬人3個[1]。然而,從全民健身組織分布范圍來看,我國體育社會組織仍然主要集中在縣級以上區域,農村體育組織發展嚴重滯后,因此,作為參與基層體育治理的多元主體,亟需要激發體育組織活力,發揮鄉鎮體育社團在城鄉之間的銜接作用,切實有利于廣泛開展全民健身活動,提高農民體育文化素養,在整體人口結構上促成全民參與和全民健身,從而實現全民健康。
黨的十九大指出,我國的社會矛盾已經轉變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但是,國情沒有改變,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初級階段[2]。實現體育強國目標,重在統籌城鄉體育協調發展,首先要認清全民健身在“二元”社會結構中的基本問題,即全民健身活動發展的不平衡性,其次,要明確農村體育的發展方向,即走城鄉一體化協同發展之路,關鍵是落在鄉鎮社會體育組織長效發展機制上,重點是發揮體育社團在強身健體、休閑與娛樂、供給健身技能、方法、產品及衛生保健知識等基礎服務性功能,而且要深入挖掘基層體育社團在增強社區居民凝集力、化解人際溝通障礙、緩解居民間的矛盾、為人的社會化過程及社會控制、乃至維護社區和諧穩定等方面潛在的社會性功能。最后,體育組織(社團)是加強和創新基層社會治理的重要手段,依托體育社團推進全民健身的橫向與縱深發展[3],使其融入基層社區體育治理體系。
體育內化為一種生活方式是人類的普遍共識,且朝著體育社會化、產業化、智慧化、科學化方向發展。隨著經濟的穩定發展、科技的日新月異、文化的繁榮發展、教育的普及提高、醫療的逐步改善,人們的生活方式與居住結構已經發生顯著變化,健身休閑已成為提升居民生活品質的重要內容與途徑。生活在城市的人們,生活節奏的速率化、出行方式的便捷化、居住結構的群體化、人際交往的理性化等等,衍生出許多像心腦血管疾病、糖尿病、惡性腫瘤等慢性疾病,成為影響人們身心健康的最大殺手[4]。基于“健康中國”和“體育強國”的雙重戰略導向,我國體育公共服務有效供給正在逐步擴大,城鄉體育發展差異正在逐步縮小,體育健身環境正在逐步改善,推進鄉鎮以點帶面協同一體化發展成為解決城鄉體育不平衡不充分發展的重要路徑。廣州、深圳、佛山、東莞、中山等灣區小城鎮崛起的實踐證明,基層體育組織是廣泛開展全民健身的重要載體,是提升體育鍛煉氛圍和大健康觀念的催化劑,有助于養成科學的生活方式,進而提高生活質量與生命品質。
依據國務院在2016年最新修訂的《體育社團登記管理條例》,第二條明確規定:體育社團是指中國公民自愿組成,為實現會員共同意愿,按照其章程開展活動的非營利性社會組織。體育社團實體化則是指具有合法體育組織機構,具備獨立開展各種體育健康知識培訓、運動技能指導、體育賽事活動等業務能力,自給自用依法自治的體育社會組織。有社團成員主體化、規章務實化、組織一體化、設施實力化、經濟穩定化、活動實效化等多項特征[5],其實質是體育社團活動管理模式的一種創新,由過去的政府主導型轉變為一元主體多元參與的治理方式。
在《全民健身計劃2016-2020》《“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體育強國建設綱要》等政策與體育產業紅利的雙重推動下,基層體育社會組織將會迎來新的歷史發展機遇。從社會結構功能主義的視角,基層體育組織是一個有機體,機體內的各部分都是為了維護機體的生存和延續而存在,鄉鎮體育社團在實體化過程中應滿足組織內部相互協調、外部條件相互適應從而保障全民健身良性運行與協調發展。
2.2.1 內部條件
制度完善。組織結構和制度明確是實體化發展的前提條件,基層體育組織需依法成立(備案)。對于地方鄉鎮一級體育社團成立條件可參考《全國性體育社會團體管理暫行辦法》(體人字〔2001〕473號)文件中第二章第六條(共8項),成立的條件可不變,但可根據地方鄉鎮經濟發展水平降低成立標準,當地業務主管部門可簡化審批流程,吸引大量的民間“草根” 組織參與進來,使其規范化,逐步引向實體化。如在大灣區佛山鄉鎮一級,要求體育社團有發起人且社團人數在10人以上、注冊資金3萬元以上即可成立[6]。
管理規范。依法自主的管理機制是實體化發展的保障條件,通過依法依規建立社團管理機制,以目標效率為導向,提升組織效能。首先,認清實體化發展的實質:就是通過社會資本來辦體育,同時,體育社團活動效率也能回饋社會資本收益,兩者互利互惠。其次,在組織內部機構設置上,要體現專業服務能力、市場化運作能力、調控反饋能力,弱化行政部門的管理屬性[7]。最后,依法自治,監管到位。以制度規范厘清鄉鎮體育社團與地方體育行政主管部門之間的關系,充分發揮行政部門在實體化轉型過程中的引導、溝通協調及業務監督等職能,最終促使體育社團良性運行。
隊伍穩定。社團組織成員分工明確、角色清晰是實體化發展的重要條件。在鄉鎮一級的社會體育組織,體育社團的直接管理部門一般叫做鄉鎮文體站,專門負責基層體育社團活動的競賽組織、運動知識與技能的業務培訓、衛生保健知識的宣傳等。通過實地走訪調研得知,江門、肇慶、中山、佛山、東莞等鄉鎮設有體育行政部門機構,專人專職對崗,但因編制數量、待遇等問題,一個鄉鎮通常僅有1~2人文體專干,人員捉襟見肘。為解決上述人力資源問題,可通過向社會吸納體育愛好者作為體育骨干、發展身邊有條件社區的全民健身志愿者隊伍參與服務或與地方高校建立聯絡合作模式等多種途徑來保持體育社團組織人員的內在穩定性。
2.2.2 外部條件
經濟表現良好。社團經濟的穩定性是實體化發展的核心條件。第一,灣區外部整體經濟環境保持良好。在2017年,GDP總量超過10萬億元人民幣,經濟規模超過1.5萬億美元,其中香港、深圳、廣州經濟總量均超過2萬億元人民幣[8]。第二,灣區內部個體收入保持領先。同年,廣東省9市的人均GDP達到114 611.43元,均高于全國同期水平。第三,鄉鎮區域經濟表現依然搶眼。2019年9月,根據第三方機構競爭力智庫和中國信息協會信用專業委員會在京發布《中國鄉鎮綜合競爭力報告2018》,在全國前11名中,廣東省占有4席,分別是佛山獅山鎮、東莞長安和虎門鎮、廣州新塘鎮。尤其是獅山鎮,成為廣東省內第一個突破千億的俱樂部鄉鎮。上述內外部經濟穩定為鄉鎮體育社團開展常態化的全民健身活動提供重要的經濟支撐,社團經費則主要依靠地方財政撥款、企業贊助和會員繳納會費3種主要方式。
2)體育場地設施相對充裕。隨著全民健身工程的深入推進,大灣區公共體育場地設施的質和量得到了極大改善,全民健身路徑、大眾健身站點、社區文體中心、市級和區縣全民健身中心、郊野運動公園遍布城鄉。據《中國群眾體育發展報告(2018)》顯示[9],我國已建成的體育場地超過195.7萬個,人均體育場地面積達到1.66m2。通過實地調研、地方體育局公開信息,截至2018年12月31日,佛山市共有體育場地19 195個,體育場地面積為1 994.84萬m2。人均體育場地面積為2.52m2。在珠海,15個鎮已經按照要求基本建成占地3千m2以上的全民健身廣場,廣場上建有2個籃球場、10張乒乓球臺、羽毛球場、健身路徑和健身娛樂小廣場,部分鎮建有600m2的室內全民健身中心,實現基層體育設施基本達到全覆蓋,人均體育場地面積達到2.80m2。
黨的十九大指出,從2020年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征程中,要基本形成現代社會治理格局:“社會充滿活力又和諧有序”,并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新格局。在政府簡政放權,職能轉變的社會改革背景下,社會治理重中心延伸至基層,農村發展需要呼喚多元主體參與協同治理來縮小城鄉發展差異,以逐步緩解社會轉型時期農村社會的主要矛盾[10]。在基層社區體育治理中,體育社會組織在供給全民健身服務、參與基本公共體育服務和承接政府購買服務等方面承擔著重要的職能,鄉鎮體育社團作為基層主要的社會組織順勢而為,應充分發揮基層社會體育組織在一元主體多元協同參與治理模式中的主體地位,重視地方政府的引導、協調與監督作用,強化體育社團在基層體育治理當中的核心職能,通過協商機制來平衡基層政府、體育社會組織、居民、市場之間的利益關系,依法實現共建共治共享的目標。
體育社會組織是全民健身公共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體育“十三五”規劃》中對全民健身公共服務體系的定義為:政府為滿足社會成員參與體育健身的基本需要,向全社會提供公益性體育服務產品所形成的系統性、整體性的制度安排。主要包括供給體系、產品體系、資源配置體系、管理運行體系和服務對象體系[11]。其中,在供給體系中,有政府、體育社會組織、體育企業等多種供給主體;在服務對象體系中,有體育社會組織、體育企業和全體社會成員,體育社會組織在全民健身公共服務體系中既是供給主體又是供給受體。基層體育組織主要是在鄉鎮一級的體育社團(協會)上,表現為雙重身份參與到全民健身公共服務實踐,一是體育社會組織在供給體系中作為生產主體向全民健身服務對象供給健身產品,二是又作為全民健身服務對象體系中的供給受體享受全民健身服務。此外,在應對人口老齡化問題上,體育社團在老年人健康養老上能起到積極預防與調節作用,通過發展基層社區正式或非正式老年人健身社團(協會),重點發展老年人群的運動項目,豐富其物質與精神文化生活,讓全民健身切實覆蓋到不同年齡群體。
在全民健身服務體系存在著多種供給主體,政府不應成為體育公共服務唯一的的提供者。從體育社會組織的性質、功能與特點來看,體育社團是一種非營利性社會組織,具有顯著的公益性特征,有著嚴格的成立標準和完善的組織自治結構,由體育社團承接地方政府管理職能,能有效改善政府在體育公共服務總體供給不足的問題,體育社團獨立承擔政府購買體育公共服務是實體化發展的一種特殊運行方式,也是順應社會多元主體參與體育治理的發展趨勢。體育社團承接政府購買服務實踐過程中,引入第三方評估機構是為了對購買效果進行階段性績效考評,其評價結果為其下一次進行購買服務的委托合同或公開招標作為一個重要的參考依據,通過政府的主導作用,建立多元化的監督與評估機制,保障體育社團在市場機制下的非營利性服務供給。如在2016年,廣州市體育局通過預算1 200萬元向社會購買場館服務,計劃招標220家場館入圍,入圍資格有效期為兩年,此措施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體育場館分散、有效供給不足等弊端[12]。
我國政府購買公共體育服務的相關研究起步于21世紀初,起初探討公共體育服務的市場化與社會化發展定位,過渡到當前著重研究政府購買公共體育服務體系與模式的理論構建和政府購買公共體育服務實踐的應用過程,以促進基本體育公共服務均等化為導向,目標是提高供給質量與效率[13]。在我國社會體制改革和社會化進程中,“法治型、服務型”政府在逐步構建與完善。目前已有較多省市在體育公共服務供給改革中引入了政府購買體育服務這一良好機制,通過政府購買體育服務,依靠政府的政策引導、資源激勵,從而在社會領域培育一批能夠為政府提供公共服務資源的產出組織,但仍需進一步發展和完善政府購買公共體育服務模式。

圖1 基層體育社團承接公共體育服務
首先,要明確政府購買公共體育服務的相關主體及之間關系。政府是購買主體,承接主體是體育社團,供給產品是公共體育服務,供給對象是社會公眾。其次,采用多種購買服務方式,以公開招標方式為主,結合邀請、定向、委托、談判為輔的購買模式,增強市場彈性需求[14]。再次,要豐富購買內容,全面覆蓋體育場館、全民健身、體育賽事活動及培訓等領域。最后,科學建立第三方評價與監督機制,以更好的服務于體育社團承接購買公共體育服務實踐(圖1)。
從當前大灣區工業結構來看,深圳、廣州、惠州、東莞高新技術制造業發展迅猛。佛山、中山、珠海、江門則重點推進汽車制造、家電制造等傳統產業的改造升級[15],上述城市產業功能布局會帶動鄉鎮企業的新型產業化轉型,促進鄉鎮產業集群化發展。如東莞的虎門、長安、大朗鎮;佛山的獅山、西樵鎮;江門的杜阮鎮;珠海的三灶,南水鎮;中山的小欖、坦洲鎮等這類小城鎮工業化程度較高,經濟發展較快,可由地方資本創新“企業與社團自主合作”模式,即通過“體育搭臺、經濟唱戲”的形式讓群眾身心健康與企業效益實現雙贏局面。其具體組織流程為:第一,“企社”搭臺,搭建鄉鎮體育社團平臺來開展各類體育文化活動,企業直接出資冠名辦賽;第二,社團組織,實施免費參與或象征性收費方式,吸引企業員工、老板、個體戶及社區居民的參與熱情;第三,“企社”交流,在廣泛開展全民健身運動過程中,上級體育主管部門通過配送體育服務方式積極培育社區和企業體育骨干人員,提高其體育競賽管理、組織與策劃等業務能力,實現地方社團與企業、社區間的良性互動(圖2所示)。

圖2 企業與社團合作供給公共體育服務
整合多方資源,可依托高校體育社團組織與企業、社區建立聯動發展模式。從三方現有的資源條件來看,高校體育社團有專業的體育人力資源和場地設施,但經費有所欠缺,社區場地資源不足,也缺乏活動經費和專業指導人員,而企業經費相對充足,體育場地和專業指導人員匱乏,于是可通過有效整合高校體育資源,向地方企業和社區精準配送體育技能服務與衛生保健知識,企業和社區依托高校體育資源采用“吸納”“請進”“聯絡”等多種方式進行合作,以達到多方互益共贏。如“請進合作”方式,企業一方可通過有償服務的方式向高校體育組織長期購買專業的技能指導與培訓服務來提高企業員工的運動技能水平,待有一定的運動技能基礎后,在企業內部,通過舉辦各類體育競賽來豐富員工業余生活,使員工感受到存在感、歸屬感和幸福感,以增強企業凝聚力,有利于進一步提高企業產生效率。同時,企業輪流出資贊助地方社團來定期舉辦不同企業、社區間的體育文化競賽,積極培育企業、社區的體育骨干,形成常態化的競賽機制(圖3所示)。

圖3 地方社團與高校、企業、社區聯動供給公共體育服務
農村體育是我國體育發展的薄弱環節,實現體育強國目標必須要建立和完善基層群眾體育發展機制。在粵港澳大灣區內部,不同區域之間的經濟、文化、教育、醫療、衛生等方面差異不大,走城鄉協同一體化道路是逐步提高基本公共體育服務均等化水平的重要戰略途徑之一,以基層體育組織作為連接城市與農村在地域空間上的聯系紐帶,在其逐步邁向實體化過程中,可依法承接全民健身服務、基本公共體育服務和政府購買服務等相關職能,有助于推動基層體育社團組織參與社會治理的主動性和實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