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瓊瑤
(北京舞蹈學院,北京 100081)
作為自然界的重要成員,動物與人類有著密切的生存關系,遠古以來,人類就不斷地運用繪畫的形式來表達對動物的認知和情感。動物畫的起源十分久遠,類型也較為豐富,在石窟雕塑、巖畫、墓葬壁畫中都有動物形象的出現。中國歷代的動物畫師都以自己擅長的動物形象塑造為人稱道,但傳世作品甚少。
敦煌石窟藝術博大精深,氣魄宏偉,融建筑、壁畫、雕塑為一體,內容極其豐富,敦煌畫師在繼承中原漢民族和西域其他民族藝術傳統的基礎上,吸收并融合了外來的表現手法,造就了具有敦煌特色的佛教藝術風格,它為研究中國古代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活、民族關系等提供了大量彌足珍貴的資料,是人類稀有的文化寶藏和精神財富。
各個時期的敦煌壁畫中,很多經變畫、供養人畫及裝飾圖案都有動物形象出現,對這些動物形象進行專題研究,有助于人們更加全面地了解敦煌壁畫藝術和各個時期的社會生活,起到補充、豐富和完整中國繪畫史的作用。
本文將從舞臺演出藝術創意及服裝設計視角探析敦煌壁畫中的動物形象,探討敦煌壁畫中動物壁畫的風格變化及色彩運用,以及舞臺劇中不同體裁動物造型的區別,闡述筆者通過臨摹敦煌壁畫在服裝設計中受到的啟發與思考。
在遍布敦煌735個洞窟的五萬多平米的壁畫中,以宗教為主題的壁畫是絕對的主角。但在追求飽滿、華麗,甚至有些熱鬧的敦煌壁畫上,怎么少得了動物的身影呢?上千年前的敦煌,工匠們運用手中的畫筆,述說關于動物的故事,他們批判狩獵、屠宰,乃至一切傷害動物的行為,在一筆筆仔細還原動物的樣貌、氣質、神態的同時,自然而然地傾注了對它們的溫情和愛心。他們相信,一切有情,眾生皆有佛性。
敦煌動物壁畫整體風格分為三個時期。一是早期的傳神與夸張:公元5世紀至6世紀末,包括十六國、北魏、西魏、北周等時期。這一時期的動物畫表現題材以佛傳、佛本生故事、山林動物為主,造型富有浪漫色彩,往往給人以滿壁飛動的感覺,線條疏朗,用筆豪放,造型簡約生動,不拘泥于細節,用概括的手法突出特點和增加藝術表現力(圖1a~圖1b)。二是中期的寫實與理想:公元6世紀末至10世紀初,包括隋、唐兩個王朝,歷時三百二十多年。這一時期是敦煌動物畫的成熟時期,表現題材以宏大的經變畫為主。造型由浪漫走向寫實,用筆用色皆有中原風范,更有許多畫面畫工細膩,頗具長安筆韻(圖1c)。三是晚期的世俗與圖案:公元10世紀至14世紀中葉,包括五代、北宋、回鶻、西夏、元諸多王朝,前后四百六十余年。這一時期的動物畫中原之風日盛,出現了線描的巨制,筆法的表現形式已經相當豐富,但有些動物形象由于造型呆板而失去活力(圖1d)。
敦煌關鍵的地理位置,使它成為在古代中西貿易的中轉站,西域胡商與中原漢商通行于“絲綢之路”上。所以敦煌動物壁畫的整體風格是時代特色與地區特色并存,其美學風格淵源有來自于中原的畫法,也有來自于西域的凹凸畫法,有工筆,有寫意,有白描,也有沒骨、重彩。這些畫法與風格并不是單一使用的,而是互相雜糅,從而形成了相互交融、剛柔并濟的效果。敦煌動物畫的表現手法也是多種多樣的,譬如夸張、寫實、擬人、圖案化等等。在薩埵太子本生故事畫中,表現的是正在啃食太子左膝的一只幼虎的細節,畫中夸張了虎仔腰身的長度和腹部的纖細,從而表現出“餓虎”的形象(圖1a)。而寫實是在對動物造型的認識、對動物生性表現的基礎上,對動物細膩生動的刻畫。在牛首紋山石這幅壁畫中,牛頭象征著佛教圣地牛頭山,頭部涂石黃色,白鼻,綠眼,形象及敷彩均十分講究(圖1d)。敦煌畫師雖然未曾形成像現代動物畫中對骨骼、肌肉、動作分解的體系,但通過細致的觀察和生活經驗的積累,對動物的結構已經有了較多的認識,熟練的線條,明確的色彩,無不表現出勃勃生機,表現他們對于生命的謳歌。
根據體裁的不同,對舞臺動物服裝的表現有不同的要求。舞臺上表現動物的手法大致分為三類:肢體類,手持道具類,背架組合類。
譬如,在音樂劇《貓》中,服裝設計全部按照每只貓的形象特征來設計,考慮到演員的表演形式主要是肢體動作,服裝設計以貼身的氨綸服為主,加入皮毛的元素,逼真地描繪出不同年齡、性別的貓的膚色和皮毛花紋,一張張與其身份相符的貓臉,搭配不同色澤和質感的假發,活靈活現地裝扮出一只只性格各異的貓。
而在芭蕾舞劇中,很多芭蕾舞劇不直接表現人物,而是表現花、草、動物或是卡通形象,象征性較強,要遵循芭蕾舞本身的風格,強調芭蕾舞舒展、挺拔、飄逸和優雅的特點。所以在芭蕾舞劇中多以偏輕盈、簡潔的肢體類風格為主 。譬如,在兒童芭蕾舞劇《九色鹿》中,九色鹿的服裝主要提取了壁畫中九色鹿的顏色和神圣空靈的氣質,簡潔的西域服裝款式用白色調統一,飾以不同質感的鹿角花紋拼貼,一頭空靈、圣潔的九色鹿便呈現在觀眾面前。而群鹿的服裝款式主要是以芭蕾裙款式為主,色調以鹿本身的顏色棕色調為主做成漸變效果,并在頭上以鹿耳朵搭配簡潔的小鹿的妝面體現鹿群的身份,簡潔又高級。
在大型廣場文藝表演中,受場地和資金所限,演員表演具有較強的組合性,由于觀賞距離較遠,服裝多以大造型、大色彩為主,適合運用強烈、高純度的色彩,以強調服裝大對比、大協調的效果。不僅僅要注意單個演員的服裝造型,更要注重演員之間的組合造型,盡量減少細節的處理。譬如,在太陽馬戲團《阿凡達前傳:托魯克-首次翱翔》(TORUK - The First Flight)中運用了多人牽引風箏模擬阿凡達伊卡蘭翼龍,時而滑翔,時而俯沖,給觀眾帶來驚險刺激的視聽感受。
從現實世界中的動物形象到舞臺上呈現的動物形象,需要設計師在提煉動物形象特征以及氣質的基礎上,融入新的表現手法和形式,不斷地推敲思索,將不同元素打破重組,設計出適合人物角色的服裝,從而對形象角色起到提煉升華的作用。
在臨摹敦煌壁畫的過程中,這些生動神魔性的動物畫,讓筆者從潑辣狂野的繪畫表現中體會到生命世界的原始氣息,意味幽深而醇厚?,F代繪畫更多地追求準確性和“像”,以及技術的表現水平,卻往往忘了繪畫的原始沖動和引發靈感迸發的沖擊動力,表面的刻畫往往使得畫作毫無生氣,用自由天真的心靈去把握自然生命的精神內核,拙樸而天真,卻會擁有直扣人心的力量。而在做服裝設計的過程中,大家也會經常忽略對于角色精神內核的推敲過程,譬如,在做動物服裝設計的過程中,僅僅是抓住動物的主要形象特征,然后在上面用結構紋樣面料堆疊,最后設計作品必然繁瑣且普通,缺少思索和推敲的過程對于設計師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通過這次對敦煌壁畫的創意性臨摹以及對于整個敦煌壁畫歷史及美學風格的研究,讓筆者對于服裝設計上創意性思維的多樣性的擴展延伸,以及對于角色人物的形態特征、精神氣質的把控有了更深的理解。

敦煌服飾創意設計:鄭瓊瑤
經歷千年歷史沉淀,風雨侵蝕的敦煌石窟藝術,有著永恒的藝術魅力,生動有趣的石窟動物畫煥發著原始的生命力,是絲路文化中大放異彩的一顆明珠。敦煌壁畫是中西融合的產物,它也繼續影響著今天人們的戲劇舞臺美術創新,引發新的融合與變革,但敦煌美學的魅力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