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輕搖

曾慧婷

鳥兒歸去，拽下深夜的幕，夜光映上，劃亮深夜的帳。初霽的夜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想起了我的奶奶。

奶奶一輩子耕田，老了也不肯進城讓子女照顧，說是在家鄉圖個清凈。我們不能強硬要求，只能無奈作罷，為奶奶不懂得享清福感到嘆息。從小依戀奶奶的我不得已只能在暑假時分回去看奶奶。

兒時，我每回到家鄉，奶奶都會笑彎了眼，滿意地傻笑著，不自覺拉緊我的手。她坐在大槐樹下的小板凳上，聽我講城間的趣事。夜光傾灑在奶奶的銀發上，奶奶搖著把蒲扇，搖出縷縷涼風，給夏日難耐燥熱的我帶來了些涼意。

奶奶不識字，說的是“四不像”的普通話，卻因為幼時的我只有聽著故事才能睡著，便咬了咬牙，開始練習普通話。于是，在夜深人靜之時，奶奶緩緩搖著把蒲扇，念著還不算標準的普通話，看我睡著，笑皺了眼，嘴角不自覺上揚。我有時會悄悄瞇著眼看奶奶，奶奶臉上的笑如春花般明媚。

兩三年過去，父母工作繁忙，更無暇回家鄉看奶奶。奶奶，漸漸寂寞了。在我六歲那年，家鄉的姑姑急急忙忙打電話來，說奶奶病了，很嚴重。不由分說，父親去家鄉把奶奶接到深圳治療。奶奶沒否定，或者說，她已經沒力氣去否定了。她帶上了那把蒲扇。

我終于見到了魂牽夢繞的奶奶。幾年未見，她瘦了許多，如瘦削的木柴般，干枯的皮也松垮垮地貼在骨頭上。臉上的老人斑如雨后春筍般冒出，眼角的魚尾紋一圈圈蕩漾開來，一笑就深深陷下去。

什么時候，奶奶這么老了？

奶奶扯了扯嘴角，費勁地招手，示意我過去，顫抖著手捏起扇子搖著扇，扇出一絲一絲微乎其微的風。我搖了搖頭，說道：“奶奶，有空調，也有電風扇，不用扇扇子?！蹦棠逃侄吨韲的罟适拢矣謸u頭：“奶奶，我長大了。”

“是啊……囡兒，你大了！”奶奶嘆了口氣，眼里是顯而易見的落寞，“奶奶不中用了啊?！?/p>

一瞬，我的心中受到了極大震撼。我想解釋，但張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第二天夜里，奶奶去世了。她去得很安詳，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手握成虛拳，似乎還想再扇扇子。

一把蒲扇，一份情思。不論如何，祖孫間的血肉親情，終生終世不能忘懷，蒲扇搖出的，是親情。

（指導老師：邵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