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閑是一把雙刃劍

楊直

當我不知道第幾次看完了《新世紀福音戰士》時，我突然意識到，我看夠了。我差不多記得每一集的劇情，而且我開始選擇性地看其中某幾集：比如初號機暴走的那幾段或者最后揭開整個EVA秘密的那幾段。

作為一款被解讀了10多年的動畫神作，作為一項內容，EVA可以被消費的深度是少有的。

即便這樣，也總有看膩的時候。

疫情期間，你可能也有過類似的體驗：當看完了以前的“存貨”后，你開始躺在床上或是懶在沙發里，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短視頻平臺的界面，想找到新的有趣的內容；也一遍一遍地打開公眾號的推薦，希望找到能夠用來殺時間的好劇。

畢竟，不管什么內容，都有看膩的時候。看膩了就要去找新內容。這個過程過去一直隱秘地存在著。

但疫情帶來的大量空閑時間加速了這個過程，并讓它可視化了。

之前我們說過，疫情其實對內容、特別是互聯網內容來說，是個利好；也有人說對深度內容而言，是個利好；對于前者而言，支撐的邏輯即在于大量可供支配又無事可做的空閑時間；對后者而言，支撐的邏輯則在于內容潛在的被消耗的度。

過去在男生寢室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某某女孩很好看，某某女孩很耐看。可能所有被多數人關注的內容都稱得上好看，但不是所有內容都稱得上耐看。當好看的新鮮勁兒過了，受眾就會轉頭尋找新的好看的內容，而暫緩這個過程的只有耐看的內容。

短視頻、美劇、電影，甚至游戲，只要是內容，都逃不脫這個宿命。只不過內容越短，“消費——遺棄——尋找”這個過程越明顯。

所以，只要留心，你可以看到，在疫情期間，短視頻領域出現了很多新網紅。這些人可能過去小有名氣，也可能因為意外地失業轉換了謀生的方向。但和之前的頭部內容相比，這些人都處在流量的腰部或尾部。而疫情給了這些“寶藏內容”見光的機會。

同樣，在這些人身上，你也能看到明顯的過山車現象：翻開這些短視頻的評論，從催更、點贊到感到無聊。

當然，這些創作者為了留住流量要么強化原有的內容模式，要么試著以此為基礎衍生出新的內容，但面對流量“蝗蟲過境”一般的消耗，起碼到目前為止，大多數人只能束手無策。

所以，疫情帶來的大把空閑時間對內容而言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它給了內容足夠的空間被解讀、被理解、被消費；但也把內容放在了容易被過度解讀、理解、消費的境地。比起因為好看受到追捧，這種不知不覺間的“遺棄”也許更值得討論。

這種變化放在電競內容上同樣合適。

2月份的時候，我和國內很多的玩家一樣，每天排著大長隊等著進入《魔獸世界：經典舊世》；然而一段時間過后，我開始感到無聊。偶爾也會打開《星際爭霸2》、《守望先鋒》。開始我以為只有我這樣，后來發現，很多人都是這樣。

同樣的過程當然也發生在比賽上。

對電競市場而言，可能一個公認的事實是用戶市場的增速在明顯放緩。以至于我們討論市場變化時的語境悄悄地從增量向著存量轉化。

從外部看，前面提及到的變化能否為電競市場打開一個新的增量入口呢？畢竟在內容的推薦頁上，即便存在著“智能推薦”，電競相關內容也早已能擠進去找到一席之地。更別提直播平臺上電競相關的內容仍然是頭部內容。

而從內部看，雖然賽事內容因為游戲的關系，一直是一座座孤島。但既然游戲都有玩夠的時候，那么會不會存在著一些流量在孤島之間主動跳躍呢？畢竟在一個存量市場里，受眾的量是一定的，衍生內容是雷同的，賽事內容在時間上是撞車的。

這時注意力的轉移就變相是流量的重新分配。

而當下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也讓這兩種變化有了特別的意義：當大多數人開始逐漸回歸到“時間短缺”的生活常態里時，對原有內容的“遺棄”和對新內容的選擇是不是會帶來市場占有率的變化？

這里有一個現實的例子。

幾天前，成立之初經歷40連敗的上海龍之隊在守望先鋒聯賽的舞臺上上演了競技體育的經典戲碼。在讓三追四戰勝首爾隊后，上海龍無疑實現了自己的涅槃。

連帶著這場決賽，守望先鋒短期內的觀賽數據直逼國內某頭部聯賽。這讓我們意識到，站在更長的時間維度上看時，年輕、之前一直式微的守望先鋒聯賽的成長是非常明顯的。那么這些“多出來”的用戶到底是增量市場帶來的，還是從存量市場里搶過來的？

帶著這個問題，我找到了某視頻網站的相關人員。在不能妄自推斷其他渠道情況的條件下，他沒有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雖然他認為，這次決賽好看的“觀賽數據”很大程度上源于游戲四周年的慶典，但直覺告訴他：“這部分增長”可能來自于存量市場。

當然，這種變化在流量大頭被另一個頭部賽事攥緊的情況下，其實很難被觀察到。但不管來自增量市場，還是存量市場，只要不是憑空多出來的，也許仍然值得注意。

雖然受眾對于內容的選擇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但不管是因為無聊偶爾接觸到了電競，還是在游戲或賽事內容上遷移，如果前半程我們因為賽事內容可以被長時間地消費而感到欣喜，那么接下來我們勢必要為過度消費而思考。畢竟疫情看似過去了，但潛在的影響仍在一點一點地改變著現實世界。

如果看過去幾年的變化，即便賽事有連續性，也還是有受眾因為看膩了，失去興趣離開。如果疫情加速了這個過程，那我想這是所有賽事從業者在這個時間點應該回顧的事兒，也是應該抓緊時間應對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