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教學法的新視角
——寫在《古典鋼琴博覽》系列曲集中文版面世之時

文/ 朱賢杰

由人民音樂出版社鄭重引進并花費心力組織翻譯出版的中文版《古典鋼琴博覽》（At the Piano）系列曲集即將面世，這是鋼琴界值得慶賀的一大喜事。

這套總共十二本的《古典鋼琴博覽》系列曲集是德國亨樂音樂出版社（G.Henle Verlag）近年來精心編纂的出版物，展示出編者對于鋼琴教學法的一種新視覺和新思路。前不久，該出版社的常務董事沃爾夫-迪特爾·賽費特（Wolf-Dieter Seiffert）教授來到中國，為廣大鋼琴從業(yè)者和愛好者介紹被稱為《古典鋼琴博覽》的系列曲集，這套面向全球推廣的鋼琴出版物，最早出現(xiàn)于2017年德國法蘭克福樂器展。該展會是世界三大樂器展中最大并且是行業(yè)內(nèi)最成功的國際性展會，除了樂器和音響設(shè)備，來自世界各地的樂譜與音樂出版物占據(jù)了很大的展區(qū)，琳瑯滿目，令人目不暇接。筆者有幸與人民音樂出版社的同事們出席了那次盛會，經(jīng)過連續(xù)幾天慎重的挑選，最終在各國音樂出版社提供的眾多目錄單中，選定了這套系列鋼琴曲集。

創(chuàng)建于1948年德國慕尼黑的亨樂音樂出版社，以出版高品質(zhì)的歐洲古典音樂“原作版”（Urtext）而聞名，其出版物多次獲得“格萊美音樂獎”。亨樂的樂譜有兩大特色：第一，追求“原始文本”；第二，樂譜制作從設(shè)計到編排，以最舒適的視覺和手感為宗旨。“清晰明了的繪譜，比例均衡的版面，易于辨認的字體和富于美感的編排”是對亨樂樂譜貼切的描述。人民音樂出版社出于周密的考量而推出的這套系列鋼琴曲集，自有其鮮明的特色而引人注目。

眾所周知，鋼琴是所有樂器中最為普及也是最受人歡迎的樂器，就如蕭伯納曾經(jīng)說過的那樣：“最終，鋼琴將會使大部分人喜愛上音樂。”自鋼琴誕生以來的幾百年中，無數(shù)優(yōu)秀的音樂家，為這件樂器創(chuàng)作了浩如煙海的作品，為鋼琴教學的目的而編纂出版的教材也數(shù)不勝數(shù)。這些教材按其性質(zhì)來說，基本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按照難易程度而編排，由淺入深而分級，如英國皇家音樂學院的考級教材，或者《湯普森鋼琴教程》等；另一類是按照作曲家或者樂曲體裁而編選，如《舒曼鋼琴曲選》，或者門德爾松《無詞歌》，等等。前者是專注于難易程度，因而曲目的挑選可以涵括各個時期的不同作曲家的各種體裁的作品；后者則專注于某一位作曲家的作品或者某一種體裁，但卻無法照顧到程度編排上的漸進。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編訂這套《古典鋼琴博覽》系列曲集理念的新穎之處在于，該系列的每一卷的作品均選自同一位作曲家。編者認為：“這是因為每一位作曲家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以及從技巧和音樂詮釋的角度對自己的鋼琴作品非常具體化的要求。”同時，它們又分別按照樂曲的難易程度編排，由比較容易的2至3級，直至較難的6至7級。

該系列所選定的十二位作曲家，分別代表了巴洛克時期至古典主義時期、浪漫主義時期、印象派和民族樂派之精華：巴赫、海頓、莫扎特、貝多芬、舒伯特、門德爾松、肖邦、舒曼、李斯特、勃拉姆斯、格里格、德彪西。他們不僅是偉大的作曲家，而且是偉大的演奏家。并且，該系列所選的所有樂曲全部是原創(chuàng)作品。

該系列在編訂上的一個特點，是同一位作曲家的所有作品，都按照由易至難的程度排列。誠如編者所說：“這樣的安排設(shè)計可以練習不同難度的鋼琴技巧，包括手指跑動、分解和弦、琶音、平行三度、顫音、和弦和復調(diào)演奏等。”并且，筆者認為更重要的是在掌握音樂風格方面，這樣由易至難的編排，可以讓演奏者由淺入深地、系統(tǒng)全面地了解同一位作曲家的音樂風格。記得涅高茲說過，彈過五首貝多芬奏鳴曲與彈過二十五首貝多芬奏鳴曲，在理解上是完全不同的，“在這里，量變產(chǎn)生質(zhì)變”。同理，彈過一兩首舒曼的作品，與彈過十多首舒曼作品的演奏者，在音樂風格的理解上也會不同。除了按照樂曲程度排列，編者在匯編每一位作曲家的作品時，還盡量做到作品的多樣性：速度較慢的作品搭配較快的，舞曲搭配練習曲，變奏曲搭配奏鳴曲，等等。

由此可以看出，這套系列鋼琴曲集的編排特點，在于每一卷既專注于某一位特定的作曲家，可使演奏者系統(tǒng)而深入地了解其音樂風格，又按照由易至難的程度編排曲目，讓演奏者由淺入深地在演奏技巧與音樂理解上逐步提高。這是一種新穎的教學理念。

這套系列鋼琴曲集的另一個更重要的特點是從教學法的角度，為教師與學生提供了原作版的相關(guān)介紹，以及從技術(shù)和音樂的角度如何掌握初級、中級與高級原創(chuàng)作品的教學要點和演奏指南。為此，每一首曲譜之前都附有歷史背景、練習方法和幫助理解音樂的相關(guān)資料等內(nèi)容。編者的宗旨是“希望為演奏者提供開拓屬于自己的演奏方法，個人理解和享受演奏音樂樂趣的可能性”。這樣的樂曲介紹和演奏提示，使得該系列鋼琴曲集的使用者獲益匪淺。就像該系列教材的指法和版本編訂者賽爾維亞·赫維西-特洛舍爾說的那樣，無論是哪個年齡段的人，無論是剛開始學習還是想要重試演奏鋼琴的人，“都將有信心地演奏具有自己風格的巴赫、貝多芬、肖邦、勃拉姆斯、李斯特等作曲家的作品”。

這些背景資料、教學要點與演奏指導方面的介紹文字是如此詳盡，每一位作曲家的單本曲集注釋，翻譯成中文都是將近一萬字甚至超過一萬字。比如，“肖邦”“格里格”“舒曼”這三卷都是一萬兩千多字；整套十二卷的字數(shù)超過了十二萬字，相當于一本普通圖書的容量。在現(xiàn)有的系列性鋼琴曲集中，這樣的情形并不多見，這也給中文版的工作團隊帶來了巨大的工作量，在翻譯與編輯過程中，大家不斷地推敲斟酌，提升完善，齊心協(xié)力做好這套精彩、經(jīng)典的系列鋼琴曲集。

在此，筆者以作曲家格里格的小品《小鳥》為例，為讀者說明在作品的音樂內(nèi)容、教學要點與練習方法諸多方面，編訂者賽爾維亞·赫維西-特洛舍爾是以怎樣的方法為演奏者提供指導的。她首先介紹了這首樂曲選自《抒情小品》曲集，格里格在他的鄉(xiāng)村別墅特羅豪根完成了這套曲集，“在那里，他一定程度上結(jié)束了多年的漂泊，并從大自然的中心找到了安寧”。格里格是真正的大自然的愛好者。接著，她將音樂上的描述和演奏上的關(guān)注點，以一種融會貫通的方式順序道來：“這首詩意的自然田園樂曲像小鳥輕輕晃動翅膀一樣展開。雙手顫音般的三十二分音符要均勻地以手指第一關(guān)節(jié)彈奏，同時還需要有敏銳的觸鍵感覺及知曉鋼琴的性能。格里格在每個小節(jié)第一拍上標記的小重音需彈出來，但同時也不應太強。作品開頭的幾個小節(jié)沒有引向突出田園風格的高潮。彈奏者需盡可能細致、均勻地彈奏這些精妙的裝飾顫音，從而表現(xiàn)出鳥鳴或翅膀拍打的聲音。第一部分中帶有附點節(jié)奏動機的最后兩小節(jié)應該富有節(jié)奏感地彈奏。”這里引述的只是整個解說的一小部分（這首只有一頁半的小曲，注釋部分就占了半頁），但是可以看得出，這樣的演奏指南對于教師的備課，或者是成年人的自學，都會有很多的幫助。

一如亨樂音樂出版社的其他出品，《古典鋼琴博覽》系列的所有作品均選自出版社的原作版樂譜，并且按照最嚴格的原作版原則編訂，亦即不會改變原作樂譜，在充分體現(xiàn)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的同時，給作品中明顯的錯誤添加注釋，以此種方法，來糾正以往的，甚至在歷史上已經(jīng)延續(xù)很久的錯音等。編者添加的指法用正體標注，以區(qū)別于作曲家的斜體標注的指法。可以說，這些內(nèi)容是該系列鋼琴曲集寶貴的閃光點。至于在表現(xiàn)手法與速度力度等方面，編者認為：“巴洛克時期、古典主義時期，甚至是早期浪漫主義時期的作曲家往往并不會在演奏法、樂句、力度和速度方面添加過多標注。因為這些時期的作曲家認為有經(jīng)驗的演奏者已知道該如何表現(xiàn)音樂。”雖然當代音樂家往往不能立刻清楚地理解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和演奏方式，但是，在亨樂原作版中還是避免添加那些“善意”的提醒和不必要的改動，這是為了確保音樂文本的真實性，在最大程度上為使用者“提供靈活闡釋作品的可能性，并幫助使用者確立自信的個性化闡釋方式”。

《古典鋼琴博覽》系列曲集面向廣大的鋼琴音樂愛好者和鋼琴教學從業(yè)者：如果你是一名琴童，除了應付考級之外，還希望接觸一些更有意思的經(jīng)典原創(chuàng)作品；如果你是一名成人學琴者，在掌握了初步的彈奏技能之后希望有一整套讓自己穩(wěn)步進階的鋼琴教程；或者你是一名一線的鋼琴老師，希望通過自我進修提升教學能力及積累更多曲目；這套系列教材絕不會讓你失望。就像這套系列教材的編訂者所說的：“《古典鋼琴博覽》系列適合所有具有一定鋼琴演奏經(jīng)驗、現(xiàn)在希望演奏著名作曲家的比較簡單的原創(chuàng)作品的演奏者。學生、老師，以及那些重拾演奏鋼琴的演奏者將在這個系列中找到豐富的著名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