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錘”在英語中的替身

陸建非

最早在2014年，“實錘”一詞借助網(wǎng)絡(luò)廣泛流傳，人們常常一邊痛斥狗仔跟拍，一邊又慣常以中國第一狗仔的爆料為娛樂圈八卦的實錘標(biāo)桿。除此之外，還有“石錘”“鐵錘”等相關(guān)說法，就連“求錘得錘”這樣的表達(dá)都被拱上了熱搜。“求錘得錘”有兩種解讀：一是“你們要證據(jù)，就給證據(jù)”，即“You want it， they have it”;二是“自討苦吃”，即“ask for trouble”。“實錘”字面意思就是很真或很足的錘擊，通常是指有了充足的證據(jù)，比如文字、圖片、語音、視頻等，對某些事物的定性已經(jīng)不能改變了。“實錘”的同義詞有坐實、鐵定、板上釘釘、水落石出、鐵證如山、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等。

“實錘”對應(yīng)到英語中，就是hard evidence（真憑實據(jù)，鐵證如山），要注意鐵證不用iron（鐵）來修飾，hard在這里表示“確鑿的，可靠的”，即definitely true and based on information that can be proved（絕對是真的，有可證明的材料作為依據(jù)）。

將“實錘”英譯成real hammer也不少見，屬于直譯，但外國人似懂非懂，因此該詞常常意譯成evidence或proof（證據(jù)、依據(jù)），法庭上的證據(jù)、文章中的論據(jù)等都可以用這兩個詞來表達(dá)。例如：The police believe he is the murderer， but all the evidence suggests otherwise.（警方認(rèn)為他就是兇手，可是所有的證據(jù)都表明事實并非如此。）又如：I have a suspicion that he stole the goods， though I dont have any concrete proof.（我懷疑他偷了貨物，盡管還沒掌握有力的證據(jù)。）

最近國內(nèi)外各大媒體在報道和評述一些重大國際時事和世人高度關(guān)注的案件時，紛紛采用一種更為形象且符合西方人理解習(xí)慣的詞語來對應(yīng)“實錘”，那就是smoking gun（還在冒煙的槍）。

2019年1月28日《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中文網(wǎng)在題為“‘華為威脅論有‘實錘嗎？”的一文說：“從公司高管孟晚舟被捕到隨后的國際外交風(fēng)浪，華為深陷輿論漩渦。時報關(guān)于孟晚舟事件的最新追蹤報道中，我們的記者發(fā)現(xiàn)，一年多以來，美國一直在敦促英國、德國等盟友禁止華為等中國企業(yè)參與5G網(wǎng)絡(luò)建設(shè)，以在特朗普所謂的‘新軍備競賽中獲勝。美國的迫切不由讓人心生疑問：一輪新的‘紅色恐慌正在向全球蔓延？可是，直到目前為止，圍繞華為的擔(dān)憂幾乎完全是理論上的，沒有‘實錘。”接著還有一段英語文字：“Current and former American officials whisper that classified reports implicate the company in possible Chinese espionage but have produced none publicly. Others familiar with the secret case against the company say there is no smoking gun.”[在任和前任的一些美國官員造謠說機(jī)密報告暗示該公司（指華為）涉嫌在中國從事間諜活動，但是還未公開。其他知情人士表示，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此處smoking gun對應(yīng)“實錘”，即“確鑿證據(jù)”。

2019年5月9日《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 在題為“Chinas Huawei Bigfooted U.S. Companies in 5G Technology”（在5G技術(shù)方面，中國華為比美國公司的腳步邁得更快）的報道中說：“The Europeans really keep pushing for this concept of， ‘Wheres the smoking gun？” said a person familiar with the discussions， who spoke on the condition of anonymity to speak more freely about the closed-door meetings.”（一位知情人士說：“歐洲人真的一直在推動這樣一個概念，即‘確鑿的證據(jù)在哪兒呢？”為了更自由地談?wù)撻]門會情況，他要求匿名。）

2019年5月9日《華盛頓郵報》還有一篇報道，題為“Huawei 5G Equipment Sales Get UK Green Light”（華為5G設(shè)備銷售獲英國批準(zhǔn)），其中說道：“Huawei reportedly gets the green light to participate in Britains 5G rollout， a would-be setback for the US. … Its not the fact that we have a smoking gun that we cant identify. We have a loaded gun when you think about an adversary that has the ability to control your infrastructure.”（據(jù)報道華為獲準(zhǔn)參與英國5G的推廣，美國可能遭遇挫折……并不是說我們有無法證實的確鑿證據(jù)。當(dāng)你想到一個有能力控制你的基礎(chǔ)設(shè)施的敵人時，就像面對一把上膛的槍。）

華為公司首席法務(wù)官宋柳平在2019年3月7日新聞發(fā)布會上宣布，華為公司決定起訴美國政府。他說：“《2019財年國防授權(quán)法》（2019 NDAA）第889條明確針對華為，將華為列入黑名單，損害了華為的聲譽(yù)，且不給華為任何澄清的機(jī)會讓其免受制裁，這是違憲的。”宋柳平用英語宣讀了聲明，其中說道：“They provide a false sense of security， and distract attention from the real challenges we face… Politicians in the U.S. are using the strength of an entire nation to come after a private company… This is not normal. Almost never seen in history… The U.S. government has provided no evidence to show that Huawei is a security threat. There is no gun， no smoke. Only speculation…”（2019年5月29日華為英文網(wǎng)）[他們（指美國政府）提供了一個虛假的安全觀，干擾了我們對真正挑戰(zhàn)的關(guān)注……美國政客們正在使用全國的力量跟蹤一家民營企業(yè)……這是不正常的。這在歷史上從未見過……美國政府沒有提出過任何證據(jù)來表明華為是一個安全威脅。無憑無據(jù)，僅是猜測……]值得注意的是，宋柳平將smoking gun拆成了兩半“There is no gun， no smoke”，此類表述少見且有趣。

2019年2月28日《中國日報》（歐洲版）在題為“Ex-lawyer Cohen assails ‘conman Trump，gives no direct evidence of collusion”（前律師科恩質(zhì)疑特朗普是“騙子”，無直接證據(jù)表明有串謀）的一文中說：“Cohen， 52， was a close aide of Trump for years and his testimony could increase the legal and political pressure on the Republican president， but he did not appear to disclose a ‘smoking gun that could sink his former boss.”（52歲的科恩給特朗普當(dāng)了好幾年貼身助理，他的證詞可能會增加這位共和黨總統(tǒng)所面臨的法律和政治壓力，但他似乎并未透露可以擊垮他前老板的真憑實據(jù)。）

根據(jù)《牛津英語詞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的釋義，smoking gun字面意思是“還在冒煙的槍”，引申為incontrovertible incrimination（無可辯駁的指控）、hard evidence（確鑿的證據(jù)），即中文語境中的鐵證、實錘。smoking gun源于福爾摩斯探案的系列故事，首次出現(xiàn)在1893年發(fā)表的《榮蘇號》（The Gloria Scott）中。在講述一艘監(jiān)獄船上發(fā)生的謀殺案時，柯南·道爾寫道：“在死去的船長身旁，一個假牧師手里捏著一把冒著煙的槍，這一幕被認(rèn)為是牧師殺人的確鑿證據(jù)。”

政治是流行詞的鍛造爐，smoking gun也經(jīng)歷了一番淬煉。1970年代，美國水門事件或創(chuàng)造或普及了一些熱詞，包括Saturday night massacre（星期六之夜大屠殺）、Deep Throat（深喉）和dirty tricks（卑鄙手段）等。直到這時，道爾那支70多年來偶爾“冒煙的槍”才開始為人們頻繁使用，并最終被收錄進(jìn)詞典。如今，smoking gun已成為形容證據(jù)確鑿時常用的代名詞。在《美國對敘利亞動武面臨舉證考驗》一文中，奧巴馬政府指出：“沒有確鑿證據(jù)顯示，這次化學(xué)武器襲擊與敘利亞總統(tǒng)巴沙爾·阿薩德直接相關(guān)。”（There was no “smoking gun” that directly links President Bashar al-Assad to the attack.）在題為《谷歌真正的丑聞在中國》的報道中，記者比較了谷歌在美國面臨的指控，一段每周例會的視頻被解讀為該公司存在偏見的證據(jù)，右翼網(wǎng)站布萊巴特新聞將其描述為“實錘”（Breitbart News described the 2016 video as a “smoking g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