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紫寒
摘 要:反智主義,即對知識和知識分子的敵對態度,反智主義會在網絡社交傳播中引起不良情緒并破壞用戶之間的良性互動。文章探究了反智主義在當前的網絡社交傳播中表現的三個方面:知識分子污名化、反智主義共情傳播和競爭性文化比俗,網絡環境中的知溝是網絡社交傳播中反智主義客觀環境層面的成因,其主觀層面的成因則為工具化的知識觀。網絡社交傳播的反智主義現象,需要引起全社會的關注和警惕。
關鍵詞:反智主義;網絡社交傳播;大眾文化
中圖分類號:G2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866(2020)15-0184-02
在新媒體時代,我國的文化傳媒領域迎來了一種全民娛樂的狂歡浪潮。尤其是在網絡社交的傳播內容中,傳統的精英文化比重在逐漸減小,娛樂化的內容比重呈上升趨勢,正如尼爾·波茲曼所批評的追求娛樂導致“我們不僅僅被剝奪了信息,而且我們正在逐漸失去判斷什么是信息的能力。”在這場狂歡中,人們鼓吹和倡導“大眾”的文化應該得到大力支持和滿足,批判指責精英文化的危害,反智主義悄然發展。在網絡傳播中,以惡搞、嘲諷為代表的反智主義強調了精英和普通大眾對立性,追求大眾文化至上,力圖排擠精英主義文化。
一、反智主義在網絡社交傳播中的表現
在網絡社交傳播過程中,反智主義包含了在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資源分配不平等的情況下,草根大眾對于精英階層的反抗和對話語權的爭奪,反智主義是一種情緒,它將代表了精英文化的知識和知識分子放在了敵對面,其目的在于邊緣化以至于解構精英文化,掌握屬于精英階層的話語權。
(一)知識分子污名化現象
知識分子污名化現象源于人們對于知識分子的態度變化,普通民眾對知識分子的態度轉變過程是由一開始的尊敬崇拜到質疑不信任,最后轉為條件反射性的厭惡否定。這個現象并不是從網絡環境為開端發展的,無論是詩詞里的“百無一用是書生”,或是焚書坑儒,都有還是文化大革命等等都有著知識分子污名化現象的端倪。在快速傳播的網絡世界中,對知識分子的污名化現象顯得尤為常見。從目前的現狀來看知識分子呈現在媒體和網絡中的形象往往是負面的,人們不再相信知識分子發出的言論,對其嘲諷取笑,將“專家”叫做“磚家”,“教授”叫做“叫獸”,“研究生”叫做“煙酒生”。
在網絡傳播中,信息的獲取是十分便捷的,但是網絡上能搜索到的知識大多是以碎片化的形式呈現,并且過于簡單和膚淺地展現給受眾,導致受眾會產生一種“搜索無所不能”的錯覺,網絡上知識的獲取跳過了思考和質疑的步驟,那么知識分子所不同與普通人的思辨和質疑的能力在網絡中不僅不會得到普通受眾的認可,反而會獲得“文縐縐”“無病呻吟”“問題復雜化”的評價。另外,網絡社交傳播存在的一個問題是,并不是所有的信息都屬于知識范疇,或者說一些信息完全是錯誤的,但它們也在網絡上呈現給受眾,受眾很可能接受到大量的無用甚至錯誤信息,而許多受眾無法第一時間辨別其真偽,由于先入為主第一印象已經形成,所以當知識分子再出來發出不同的意見時,受眾卻不會理睬了。在社會高速發展的今天,人們獲取信息的方式由單一變成多樣,知識分子跌下神壇,成為人們的調侃的對象,加之娛樂的盛行使得知識分子污名化現象向著愈來愈盛的方向演變。
(二)反智信息的共情傳播現象
在網絡社交傳播中,有一種十分有趣的現象,越是離譜和非理性的信息傳播速度越快,傳播范圍越廣。在早期的騰訊QQ空間里,會有所謂的“馬化騰生日”“毛澤東誕辰”轉發送Q幣的虛假信息傳播;在微信朋友圈里,帶著“速看”“機密”“緊急”等字眼的文章總會引來大量的點擊和關注轉發,點進去一看也不過是博人眼球的標題黨,但是它抓住了受眾“寧可信其有”的心理,得以大量傳播;還有以咪蒙為代表進行觀點輸出的情感類公眾號的盛行,其受眾亦是十分龐大。在一定程度上,無論是標題黨、假新聞還是進行觀點輸出的公眾號,他們都有共同的特點:一、博人眼球,在噱頭上造勢,二、內容虛假或屬于無效信息,三、語言簡單并有共情點。帶有反智主義色彩的信息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話語體系,它們比理性的話語更有煽動性,更有共情力,讓受眾感同身受并主動進行反智主義信息的傳播。這些虛假的、膚淺的、甚至是荼毒受眾的反智信息被大量受眾點贊轉發,在網絡社交傳播的大小圈層中迅速傳播和回流,而相對于理性的信息卻無人問津。現如今,人們對于信息的快餐化消費已經形成習慣,如何在眾多紛雜的信息中抓住受眾的眼球并引來流量,這些反智信息就成了運營者們較好的選擇,反智主義也在網絡傳播的大環境下找到了自己得以擴張的土壤。
(三)競爭性的文化比俗現象
在市場經濟時代,點擊率、關注量成為了媒體的經營目標,大量的小媒體、個人媒體進入網絡傳播市場中,都想要分一杯羹。當精英文化讓位于大眾文化,知識讓位于娛樂,媒體經營者看重的是人民喜聞樂見的大眾文化,這種文化是接地氣的、通俗的,但在某一方面也可能是低俗的、惡俗的、媚俗的。因此,在媒介進行文化生產的環節中,產生了競爭性的文化比俗現象,比誰輸出的內容更低俗、更弱智,這種惡性競爭不斷循環,導致反智主義在目前我國網絡社交媒體的傳播環境盛行。在這場競爭中,媒介大大降低對受眾的文化預期,忽略其理解能力和獨立思考能力,一味輸出不用思考并可以達到娛樂、惡搞效果的反智信息。在網絡傳播中,用戶既是受眾,也是傳播者,他們在這場文化比俗的戰爭中也有著自己的戰場,許多用戶是十分樂意傳遞反智信息的,并且在傳播中也會爭相輸出帶有反智傾向的內容,這是一種娛樂,一種消遣,是在網絡中放松的方式之一,若有人站出來質疑這種現象,則會被嘲諷為“太正經”“太當真”“不懂幽默”。當全民都進入網絡世界的娛樂狂歡,反智主義夾雜其中不易被察覺,在這場文化比俗的競爭中,網絡中的每個用戶都身在其中,也在主動或被動中為反智主義的發展添磚加瓦。
二、網絡社交傳播中反智主義的成因
反智主義文化在我國的網絡社交傳播中顯現出發展態勢,因此對于其內部形成原因的探討必不可少。有學者認為,反智主義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具有不同的含義,呈現不同的狀態,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其在網絡傳播中亦是如此。對于一個傳播現象的出現,其形成原因是多方面的,故本文擬從以下兩個方面的原因進行分析。
(一)網絡環境中的知溝
在網絡環境中,知識的獲得比以往便捷了許多,從理論上講知溝應該縮小才對,并且在各大網絡社交平臺中,我國網絡用戶仿佛已經進入了全民高學歷時代。在實際中,由于貧富差距和教育資源在各地區的差異性等問題,我國的知溝問題一直都是客觀存在的。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4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中對于網民屬性結構的調查中顯示,截至2020年3月,初中、高中/中專/技校學歷的網民群體占比分別為41.1%、22.2%,受過大學專科及以上教育的網民群體占比為19.5%。由此可見,我國八成網民學歷在大專以下。
在網絡社交傳播中,許多用戶在現實生活中遇到不公,他們更愿意在具有匿名性的網絡上宣泄,由于其缺少思辨精神,一旦遇到煽動性言論很容易出現一邊倒的現象。另一方面,網絡傳播中關于知識分子失格、政府失信等內容更容易得到關注,這符合了眾多網民在知溝下的差異心理,助長了網絡環境對于知識分子和權威的不信任情緒,有時會發展為厭惡或者仇恨情緒。知溝在網絡傳播中又有新的發展,即為“信息溝”,即使網絡擁有便捷的傳播方式,但根據每個用戶對于技術的接受運用能力不同,用戶之間出現信息溝是十分正常的。同時,由于網絡用戶的需求和愛好不同,其接觸的信息和圈層也會不同,在一個個不同圈層文化之間也形成了不同程度的信息溝。無論是網絡環境中的知溝還是信息溝,都會形成知識和信息差異性,這種差異性很容易在網絡煽動言論的鼓吹下轉變成攻擊性,促使網絡用戶對知識和知識分子進行異化,拋棄獨立思考和批判精神,一味投入符合自己理想的虛擬世界中狂歡。
(二)工具化的知識觀
古希臘哲學認為,知識是存在和事物的靈魂,柏拉圖說:“知識既不存在于形體中、也不存在于聲音中,而只存在于心靈。”知識是一種在人們的求知欲之下探索求得的客觀真理,可以幫助人們更好的了解世界和自身。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商品時代則要求人們掌握的知識可以快速取得效益,而不能立刻產生經濟效益的思想就會貶值,如此人們對于知識的態度就變成了選擇性、有目的性的學習掌握。快速的工業化發展和經濟增長與社會文化知識形成了斷層,這就導致知識的獲得帶有濃厚的功利性思想,就業率的高低難易成為了人們掌握知識、選擇專業的一道考量標準,社會上也產生普通共識:學習知識是為了取得學歷,獲得好工作,賺取更多的金錢。因此,知識成了中上層階級鞏固地位的工具,也是底層人民打破隔閡進入中上層階級的武器,這種現象本無可厚非。而對于掌握知識卻沒有立刻取得經濟效益的人,人們就開始懷疑知識的有用性,例如“北大畢業生回家養豬”等新聞下就會出現大量“讀書無用論”等知識唱衰的聲音,表現出十分強烈的反智主義傾向。
三、結語
知識、真理和智慧是我們人類追求的永恒目標,經濟發展、科技進步是時代的要求,網絡傳播中反智主義的出現是經濟發展與社會文化中的矛盾產物,是需要全社會警惕和重視的現象。政府中的監管部門需要加強對網絡傳播環境的凈化和管理,早日完成網絡用戶實名制的計劃,同時也要加強與公眾的交流,對于錯誤及時承認改正,樹立權威公信力。作為知識分子要在紛亂復雜的網絡世界中保持清醒的頭腦,要承擔起公正坦白的社會反思和批判能力,抵制反智主義的侵害,敢于發聲。作為網絡世界的媒介工作者要時刻謹記自身的社會責任,在職業底線內進行文化生產和傳播。作為受眾要努力提高自身修養和素質,在嘈雜的網絡環境下保持自己的獨立思考,不隨波逐流,拒絕成為反智主義的幫兇。形成和維護一個良好的網絡傳播生態環境,需要社會各方面的協調努力,擺脫反智主義,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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