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梅

李勝志

1.叫 春

貓一叫

春就來了

那是不可能的

貓的叫聲

像冬天的刺

讓夜晚遍體鱗傷

高一聲

低一聲

凄涼哀怨

如泣如訴

貓到底遇到了什么

如此不堪

躺在單人床上

我情不自禁地翻身

遲遲不能入眠

俯仰不是

坐臥不安

很多年了

對我來說

一直談春色變

不是春天不夠美好

而是貓的叫聲

總是在春天出現

花叢里

屋檐下

甚至破舊的窯洞

廢棄的草棚

春在哪里

貓就在哪里

我寧愿躲在冬天

寒冷的被窩里

做著噩夢

也不愿徜徉在春風里

聽著貓叫

貓一叫

冬天就走了

那也是不可能的

貓越叫

我越冷

2.根

與生俱來

根長在身體中間

將人一分為二

上面一半

下面一半

左邊一半

右邊一半

從小裸露在外

不怕風吹

也不怕雨淋

高興了

還會曬曬太陽

或者和大人的手

開開玩笑

說長就長了

說粗就粗了

說硬就硬了

根開始害羞了

懂得藏而不露

秘而不宣

根越長越大

根越扎越深

根的想法越來越多

越來越自信

夜深人靜

奇癢難受

躁動不安

泉水蕩漾

尋找出口十萬火急

暴漲如井底憤怒之蛙

恨不得

一把拔掉

扔到千里之外

3.密封條

一出生

就把我封了

我招誰了

還是惹誰了

陰冷潮濕

暗無天日

冬天連著冬天

雨雪連著雨雪

我的苦

只有身體知道

夠了

十八年足夠長了

十八年的秘密

足夠釀一壇美酒

一壇女兒紅

足夠醉倒一個春天

我想沖破封鎖

到前線去

去感受硝煙

感受戰火

感受停不下來的沖鋒

感受生命

感受跌宕起伏的快樂

今夜就這么定了

誰也別想攔我

誰能挑開十八年旳秘密

誰的刺刀見紅

我就是誰的俘虜

悄悄告訴你

密封條只是紙老虎

薄如蟬翼

不堪一擊

讓我在快感里高聲大叫

撕心裂肺地哭一哭

死去活來地笑一笑

4.望 梅

從白天望到黑夜

從黑夜望到白天

望眼欲穿

終不能止渴

忽然發現

酸酸甜甜的梅子

其實是一團幻影

近在咫尺

遠在天涯

口干舌燥

夜夜難眠

梅子掛在遙遠的樹上

即使垂涎三尺

也無濟于事

痛苦不堪

受盡折磨

望梅成了

一種斷奶的方式

嗷嗷待哺

仿佛被親娘遺棄

乳汁漸漸淡成回憶

乳香裊裊

慢慢飄散

穿越歷史

煙塵彌漫

卻擋不住歷歷真相

狐貍尾巴

已經露出來了

這是獵人的眼睛

告訴我的

確定無疑

望梅止渴

只是一場騙局

如果我相信

我就上當了

郁郁蔥蔥的梅林

一眼望不到邊

除了想象

真實的腳步

難以抵達

大千世界

小小的我

只是一條涸轍之魚

遭遇天干已經很久了

渴望一場雨水

悄然把我收留

5.苦 戀

我是你的苦瓜

你是我的牽掛

我們誰也離不開誰

就像石榴籽兒

親親一家

從小到大

我的苦

都是你給的

但沒有你

就沒有我的瀟灑

也想過與你分手

可越想就越放不下

青藤連著你的苦衷

也連著我的苦澀

苦戀讓我們如此甜蜜

從初春出發

一步一步走向盛夏

你總是重復一句話

不吃苦

怎能長大

說好了不離不棄

瓜熟蒂落

無異于生離死別

纏綿不舍

誰能說清苦戀的滋味

6.白 馬

悄悄告訴你

我是你的白馬

沒有籠頭

沒有馬鞍

也沒有韁繩

藍天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