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歲月（組詩）

周健

井場與情場

踏上井場

我才會愛上你

愛你被陽光曬得黝黑的肌膚

愛你被勞動塑造的線條

愛你被歲月磨厚的老繭

踏上井場

我們就成為被磁場

吸住的兩小塊鐵

泥濘的油污吸住了雙腳

奔涌的油流吸引了心跳

你明亮的眼眸

吸引了我的今世和前生

井場以內

春風會為你梳頭

夏花會為你打扮

秋蟬會為你唱歌

冬雪會為你加冕

以一個井場作證

我們的手漸漸牽到一起

我們的目光漸漸繞在一起

我們的天空漸漸撞到一起

我們的路漸漸交匯到一起

沒有比紅工裝更好的婚裝了

沒有比一口井更好的媒人了

沒有比一塊石油更好的信物了

一口井

悄悄地記下我們的小秘密

鳥雀飛來想探聽我們相愛的心事和進展

這口井

說還是不說？

年輪與手輪

春天

與井場上的野菊花

一起綻放的

除了油花

還有向日葵一樣的

手輪

紅的、黃的、綠的

不同顏色的手輪

被一雙雙手轉動

牽出縷縷大地深處的

年輪

手輪轉動里

一種勞動的時間

一直莊嚴地盤桓

升高了能源的厚度

和一個國家驕傲的高度

這些輪子

承載看不見的重量

托起看不見的月光

邁過看不見的坎坷

悄無聲息地翻滾著

歲月的流韻

手輪轉動一下

大地就顫抖一次

萬卷的山河

寫滿詩意的生動

螺紋與皺紋

作業工

在井場栽種鋼鐵

而歲月

也在作業工的額頭

種植陽光

作業工在井場

把一根根油管

連成一條鋼鐵的彩虹

這些彩虹

是黑雨的前奏和序曲

連接這些油管的

是一圈又一圈的螺紋

這些螺紋

像鋼鐵的腳印

旋轉著油井的深度

和歲月的痕跡

在修井的歲月里

作業工的皺紋

與螺紋一起成長

完成修井生涯里的萬里長征

有陽光的種子

在螺紋和皺紋之間播種

作業工黑色的皮膚

變成寬廣的沃土

一個作業工一生修過多少井

從他臉上的皺紋就能看出

如果修井是一首詩

螺紋與皺紋

構成這首詩的上下半闕

歲月讓作業工的雙鬢

有了白雪的痕跡

而那些不斷增加的

除了白發

都是勞動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