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質平平的他造就了光彩奪目的宋朝

吳鉤 葉荔

宋仁宗趙禎是宋朝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在他的朝堂上，誕生了“背誦默寫天團”：范仲淹、晏殊、歐陽修、王安石、蘇東坡……“四大發明”中的三項在這個時期得到較為普遍的應用;“唐宋八大家”中的6人，都出自這短短的40余年間。

“仁宗”這一廟號，是儒家給予帝王治國的最高評價，趙禎也是歷史上第一位得到“仁”這一褒獎的君主。然而，宋仁宗本人資質平平，也沒有什么雄才大略，在位42年，他沒有踏出過京城半步。那么，他是如何讓這一時期的宋朝在歷史上大放異彩的呢？

沒有存在感的皇帝與群星璀璨的時代

宋仁宗是一個存在感非常低的人。我們可以找到其他王朝很多帝王的傳記，如秦始皇、漢武帝、康熙、乾隆，但是要找宋仁宗的就很難。他13歲即位，在位長達42年，是宋朝在位時間最長的一個皇帝，“嘉祐之治”的稱號其實已經證明了他治國有方。

“仁”的含義不僅是仁厚、仁愛那么簡單，而是要用儒家經典里的“仁”來理解：“克己復禮，謂之仁也。”克己復禮，就是要克制自己的欲望、自己的情感偏好，自覺地服從制度的約束。

宋仁宗確實做到了這一點，這對一位皇帝來說很不容易，因為他畢竟掌握了最高權力。而宋仁宗是一個很不自由，有時候不得不委屈自己的皇帝。

在個人情感上，他一生最愛的女子是張貴妃，曾想冊封她為皇后。當他稍微冒出想要廢掉曹皇后再立新皇后的念頭時，朝廷的臺諫官就紛紛上奏章，他從此不再動此念。

這些都是他被后來的士大夫們稱道的原因：他是一國之君，同時也是一個人，有他的個人情感偏好，而當這兩個角色發生沖突的時候，他選擇的是克制自己的情感。

仁宗皇帝非常尊重士大夫，士大夫如果有一些小過錯，要被罷免官職，仁宗通常的做法就是暗示他，讓他自己提出辭職。這種非常顧及士大夫尊嚴的做法，讓君臣之間的關系比較融洽，有一種以禮相待的政治溫情。

仁宗也很能容忍士大夫對他的批評。有一次他主持殿試，蘇軾的弟弟蘇轍寫了一篇很長的文章，其主題就是諷刺朝廷和宮闈。仁宗皇帝看到后，覺得他勇氣可嘉，不僅沒責罰他，還給了他一個不錯的分數。

仁宗一朝有很多我們非常熟悉的人，像“背誦默寫天團”里的范仲淹、蘇東坡、晏殊、王安石、司馬光，他們不僅是寫文章的高手，還是政治家。

文學家、政治家這種雙重身份，在宋朝很常見。然而，在其他朝代，如唐代的詩人李白、杜甫，他們最多也就是當一個很小的官員，或者一生在官場上很不得志。而在宋朝，范仲淹是慶歷新政的領導者，王安石主導了變法，蘇東坡多年都在地方為官，政績突出。

宋朝士大夫最大的特點就是，普遍存在著“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不僅是幾個人，而且是一個群體都這么認為。士以天下為己任，認為這個國家的天下事，自己應該參與治理，而且有責任把它治理好。

宋仁宗時代，科學技術的發展也特別值得一提。

仁宗朝的沈括，是一個全才型的科學家，對天文、地理、物理、化學、數學、音樂都有研究。他有一個見解，月亮本身是一個球形，之所以有陰晴圓缺的變化，是因為它反射太陽光的角度不同。這已經非常接近我們現在對月球的認識。

宋朝甚至還有出于醫學目的的人體解剖。盡管以前也有機會來做，但在主流觀念里，人體解剖是對死者極大的冒犯。然而宋代出現了兩次由官方組織的人體解剖，目的就是搞清楚人體內部到底是什么樣的。當時是死囚被處死之后，官方會請人過來解剖，把所見詳細地記錄下來。這是古代非常少見的醫學實驗。

那么一個看起來很庸常的帝王，在位期間，各個領域都能涌現出這么多非常厲害的人物，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仁宗皇帝其實不簡單。

在宋朝，一個普通百姓如何生活

一個普通老百姓穿越到宋朝，比穿越到其他朝代，要更加容易適應一點。

首先，宋朝老百姓的收入是歷史上最高的。

宋朝一個平民，一天的收入大概有100文，少的話也有80文，這是歷代最高的。在明代，一個平民一天的收入大概是20文，即便除掉物價因素，宋代平民的每日收入也相當于明代的2～3倍。

《水滸傳》里賣炊餅的武大郎，放到現在來看就是個賣饅頭的街頭小販，像他這樣的小市民，每天100文左右的收入，可以滿足一家五口人的溫飽，當然也養得起一個愛美、愛買化妝品的老婆。他還能去申請當時的一種廉租房，兩口子完全住得上一套二層的小樓。

除經濟水平高之外，宋朝的普通人出行也特別自由。在那么多朝代里，只有在宋朝，才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在宋朝，不管是去旅行，還是去外地做生意，只要你盤纏夠了，就可以說走就走。比如，三四月，洛陽周邊無論市民還是農民，都會趕往洛陽去看牡丹，類似于我們現在的人都想去武漢看櫻花一樣。

在漢代、唐代和明代，這是不可想象的。根據當時的制度規定，你要出遠門，就必須向當地的官員申報，只有申請到“通行證”之后才可以上路。想走就走，是會被抓起來的。

唐朝長安的商戶開店，只能在政府規定的東西二市里面，在居民區里不允許有商店。而我們看北宋的《清明上河圖》，開封城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商店。

當時商業發展細化到什么程度呢？比如，我們都知道宋朝人愛喝茶，但是那種點茶的工序其實是很復雜的。老百姓沒有那么講究，他們的需求就是要快速高效地喝到茶。

當時的商店里，正好有賣磨好的茶粉，買了這種茶粉末回去，放在茶碗里，快速一攪拌，馬上就可以點好一碗茶。我們現在說點茶很雅致，是一個古人的“雅趣”，其實在宋代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到了晚上，普通市民可以去酒樓茶坊，也可以沿街逛逛，吃吃美食，街道上燈火通明，夜生活很繁華。唐代那種全年宵禁，只有元宵節三天解禁的制度，到了宋朝，算是被解除了。

哪怕是深閨中的女子也可以夜游。仁宗非常羨慕民間熱鬧的夜生活，覺得皇宮的夜晚冷冷清清。

宋朝的娛樂活動也是很豐富的，每個城市都有一種類似于市民娛樂中心的公共設施，叫“瓦舍勾欄”。“瓦舍”就是一片建筑群，里面有賣吃喝的，可以購物、看表演，甚至有銀行，類似于我們現在的商業廣場。

“勾欄”也就是劇場，里邊表演的節目，除了唱歌、跳舞，還有滑稽戲，就像我們現在的“相聲小品”。甚至，你還會看到足球、相撲比賽。

在穿衣風格上，宋代自由的時尚風氣也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

現代人有種誤解，以為宋朝人受程朱理學影響，著裝非常保守，要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女子甚至連脖子都不能露出來。其實不是這樣的。

宋朝女性最常見的服裝就是里面穿一件抹胸，外面套一件褙子，甚至不用紐扣，就像我們現在流行的“內衣外穿”一樣。

我們為什么愛宋朝

我們把現在的價值觀投射到歷史當中，會對各個朝代產生不同的情感和認知。

比如，在明末、晚清或者近代那段時間，人們談起宋朝，眼睛會盯著宋朝的“積貧積弱”。宋跟西夏、遼、蒙古都打過仗，表現著實難看，甚至可以說是比較窩囊。

之所以那時候人們總關注宋朝這一面，是因為他們那個時代也面臨著亡國的風險。現實中的巨大焦慮感，就會投射到對歷朝歷代的看法上。

現在這個時代，我們希望的是老百姓的生活能夠過得更好一點，更自在一些，社會上的氛圍更加寬容，法律能夠給予我們基本的保障。如果按照這個價值觀往中國古代去尋覓，我們就會發現，宋朝整體所展現出來的格調，可能最符合現代人的精神需求。

當物質方面不愁，精神上希望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加有格調、有品位一點——在這種狀態下回頭去看，宋朝是最值得我們去重新挖掘、重新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