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物聯網、大數據和云計算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醫藥基因工程、新材料新能源、航空航天、海洋工程等高新技術產業共同成為知識資本的核心要素,其他生產要素被知識資本聚合為新經濟生產要素。新經濟中知識資本運作的知識具有獨特性,不再局限于常規型知識,而是對超常型知識尤其是超常型默示知識的應用。
經濟發展中的知識分成明示知識和默示知識兩類。前者可以用語言和文字系統進行表達,包括常規型明示知識和超常型明示知識;默示知識需要通過個人的經驗、技能、手藝、興趣、愛好、天賦、靈感和激情進行發散性表達,包括常規型默示知識和超常型默示知識,但這些知識超常型默示知識很難與組織中的其他人共享(見表)。

表 各類知識的定義與舉例
新經濟的核心知識投入不僅需要超常型明示知識更需要超常型默示知識,因為后者是原始型創新的發動機。超常型默示知識本質是具有未來探索性的知識、隱秘的潛在型知識、行為體現型知識和能動創造型知識。其最大特質就是具有想象力。想象力作為潛在的、能動的生產力,是人們在頭腦中創造出新事物和新形象的能力。其最有效的機能就在于它能跨越時間與空間的局限,使知識得到不斷地擴充、拓展、延伸、進化、更新和增值。但由于人類對知識認知的局限性,特別是缺乏對超常型默示知識的認識,導致迄今為止依然沒有創新實踐家和創新理論家能夠把超常型默示知識對于原始型創新的作用解釋清楚。
作為一種主體性知識,超常型默示知識主要通過個人的天賦經驗、興趣愛好、激情夢想和創意靈感等行為習慣進行表達,注重主體自我開發、自我探究、自我實現和對未來的探求,其更多地存在于兒童和年輕人中間。超常型明示知識則往往存在于中老年人身上。在中老年人超常型明示知識的輔佐下,年輕人的超常型默示知識可以通過創新產生巨大的經濟和社會價值,科學技術理論創新的實踐和科學技術產業化創新的實踐都能證明這一點(見圖1、圖2)。

圖1 世界重大科技創新者年齡

圖2 硅谷著名高科技企業創立者的年齡
原始型創新過程中的知識流動與價值流動的內在關系體現了新經濟的相對壟斷價值源于對超常型默示知識的運用(見圖3)。應用超常型默示知識的超常型勞動的價值與常規型勞動價值的計算具有根本的不同。后者的計算依據是社會平均必要勞動時間。但是前者的計算依據卻是社會平均必要勞動時間形成之前的創新者的超常勞動。超常勞動價值在原始型創新過程中有著不同的體現:

圖3 超常型勞動價值示意
(1)在直覺突破式創新階段是創新者個體的主觀預測價值。創新者個體以對未來經濟與社會的想象力為導向,冒著巨大風險反復探索,個人承擔相應的創意成本和試錯成本,完成對自己科研成果的未來價值預期。
(2)在解釋規劃式創新階段是群體的主觀預測價值。超常型勞動者之間的默示性和合作性使小團隊的投入和個體投入一樣均具有極大風險性,雖然在這一階段依然沒有生產出實體產品,但由創意者、科學家、企業家、天使投資人、風險投資人、消費者、規劃和管理專家等構成的原始型創新群體卻對未來的創新產品的經濟價值及社會價值擁有積極的預期。
(3)在邏輯推理式創新階段是原創產品的壟斷價值。原創產品集中表現在對具有技術壟斷性質的發明專利的擁有上,這一優勢將轉化為市場壟斷,并為原始型創新群體帶來的巨額壟斷利潤。
(4)在擴散式創新階段是逐步趨向于社會平均必要勞動的價值。新型產品逐步被廣大消費者接受,新興市場隨之形成,產業化的發展會吸引越來越多的企業加入生產供給,創新型產品逐步變為常規產品,創新型勞動價值從壟斷價值逐步向社會平均必要勞動價值過渡。至此,市場開始遵循價值規律,價格圍繞社會平均必要勞動價值上下波動。
與傳統的經濟運行主要是為滿足消費者的吃穿住用行等物質需求相比,新經濟運行更多地是為了滿足消費者的自我發展、社會需求和成就實現。以科學家和企業家為代表的創新者群體具有人力資本的正外部性:整體提升所有人的人力資本水平,最大程度地促進經濟與社會發展。沒有創新者群體創造出的新知識,大量普通勞動者的人力資本的質量就很難現實提升,社會福利水平也很難得到提高。因此,可以預見傳統經濟的追求個人利益最大化經濟哲學將讓位于新經濟的社會人協同共利經濟哲學。
如何實現從行政本位到法治本位的轉型是從舊經濟到新經濟運行中政府宏觀管理轉型的關鍵。具有超常型默示知識的原始型創新者創新的超前性、探索性、試錯性、冒險性和未來性賦予了新經濟宏觀管理平等、開放、扶持、動態、共治及共享的特性。平等就是尊重與保護原始型創新者的知識產權,激勵他們創造的積極性;開放就是允許年輕人自由地創意、試錯和探索;扶持就是在年輕人的創新過程容易進入“死亡谷”的階段給予孵化與支持;動態就是承認管理的局限性,并根據創新的進程進行相應的治理和保護;共治就是在宏觀層面實現行政管理與社會自治的融合;共享就是通過對創新型勞動者的回報吸引更多的人才勇于樂于創新,同時讓全社會從創新成果中獲益。
當前,我國正在從粗放型經濟發展模式向集約型經濟發展模式轉型,從傳統產業結構向現代產業結構升級,宏觀管理中關于經濟增長內在要素的認知需要從以貨幣資本和物質資本為主導,進升為以知識資本和人力資本為主導,這樣才能找到我國轉型成功的“鑰匙”。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保羅·羅默在1986年提出了第一個內生經濟增長模型,揭示知識促進經濟邊際遞增的可能性,啟示我們知識資本的投入可以扭轉我國目前貨幣資本和一般勞動力投入的報酬遞減趨勢,使我國經濟實現可持續增長[1]。這一理論揭示了以知識資本投入為本的新經濟運行本質:在我們習以為常的貨幣投入的商業周期背后,一定有一個以發明創新為體現的知識資本投入的基本過程。正是這一過程使得經濟實現可持續增長,人民生活水平得到長期提高。因此經濟增長從長遠來看像一條生生不息的生命線,商業周期則像微小的波紋圍繞著經濟增長生命線起伏波動。經濟增長最終將達到多高,取決于決定著經濟增長生命線的發明創新,而并不是由貨幣投入所決定。羅默的新增長理論為我們規劃我國長期經濟增長預測提供了工具,這就是通過發明創新推進技術進步的速率。因此,政府應將關注重點從關注貨幣資本運行的短期商業周期轉變為關注知識資本運行的長周期。
(1)知識資本推動經濟長期增長的奧秘在于原始型創新者對超常型默示知識的應用,如何對其進行保護和激勵是新經濟運行中宏觀管理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目前的宏觀管理更多地習慣于通過出臺各種財政與貨幣政策,逆周期熨平短期經濟波動,盡力減少經濟下行。但這并不適合新經濟的運行要求,更不能有效推動我國經濟發展模式的轉型。新經濟來源于新教育,教育是第一創新力,具有一大批原始型創新人才是新經濟運行的基本前提[2]。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全球諾貝爾獎獲得者共計861人,其中美國為345人,我國大陸僅2人,是美國的0.58%。根據湯森路透公布的數據,2017年全球高被引科學家①共3532人次,其中美國1643人次,我國(含港澳臺)為268人次,美國頂尖人才數量是我國的6.1倍。因此,建議政府一方面盡早把宏觀管理的起點定位在對原始型創新人才的培育上,由原始型創新人才帶動全體勞動者創新。另一方面圍繞原始型創新人才培養的目標設計教育內容、方法、組織、管理和評價等,既培養企業家和創新者隊伍,又培養大批滿足一定素質要求的專業勞動者隊伍。
(2)暢通原始型創新者從創意、生產到市場價值實現的渠道,讓原始型創新者的超常型默示知識順利地完成從個體萌發—團隊謀劃—創業實施—社會普及的應用過程,這既是新經濟可持續增長的運行機制,也是新經濟運行的宏觀管理基本邏輯。
原始型創新者運用超常型默示知識具有多重不確定性:一是超常型默示知識具有個體性和潛在性特點,無法用文字和語言系統表達。因此宏觀管理制度需要針對超常型默示知識的擁有者建立誘導制度。二是超常型默示知識具有模糊性、試錯性特征,甚至擁有者都很難及時地給出定量分析和投入產出預測,進而導致市場對超常型默示知識的分析評價異常困難,對此宏觀管理制度應給予超常型默示知識擁有者一個相對寬容的嘗試期和扶持期。三是超常型默示知識具有高級人力資本的專用性和依存性特征,很難被大眾迅速接受和掌握,也不能等待常規性組織按部就班地批準,這就需要宏觀管理制度對其市場自治、社會自治予以包容。四是超常型默示知識具有外在性和引領性特點,原始型創新不僅能為創新者個人帶來利益,對具有常規型知識的人來說也能夠起到引導提升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可以推動整個社會的文明進程。所以,宏觀管理制度需要通過嚴謹的法治系統保護超常型知識擁有者的產權。政府在新經濟運行中的角色定位應從發號指令者、資源配置者變為協調者、服務者,從規劃在先改為激勵創新者在實踐和試錯中完成自我發現、自我探索,使創意成為新經濟市場產品的源泉在先。
(3)產生新創意是新經濟實現生生不息運行的根源。當前我國經濟轉型的核心問題在于,從研發部門到中間產品、從中間產品到最終產品的發明創意的投入產出環節不暢,甚至梗阻。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原始型創意較少,且缺乏將初始想法變為創意的有效機制。近年來,我國的科研投入快速增加,但在實際操作中預算資金使用規定過于僵化,基本沿襲了對常規型知識計劃管理的制度。而且目前的法律法規均未對原始型創新者的超常知識價值進行明確界定。因此,政府需要加快對財政科研經費管理的改革,踐行“促進創造”的宗旨,激勵廣大科技人員積極從事原始型創新,給予從事原始顛覆型創新的科學家和企業家必要的自主研究、自主籌資、自主承諾及自主管理等基本權利。但同時也要制定科學嚴謹的原始型創新成果第三方評價機制,依據成果嚴格獎懲制度和人力資本信用制度[3]。二是產學研橫向組織結構的缺乏導致科技成果轉化渠道不暢。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我國專利申請每年以48%的速度增長。但知識產權市場整體上處于仍萌芽期。對專利價值的評估,市場開發前景預測等并無一個有序的市場管理機制,導致許多專利在申請人手中難以轉化為生產力。大部分專利以保護自身產品為主、買賣服務不太專業且交易效率低。發達國家的科技成果轉化比例在40%以上。我國科技成果轉化率僅為10%[4]。用來衡量創新程度的全要素生產率(TFP),一般與專利數量成正比關系。然而,隨著我國專利的增加,TFP增長卻在減少。2000-2007年我國TFP平均值為4.9%,而2008-2011年,申請專利數增長迅猛,首次超過100萬件,TFP卻降到了2.3%。因此,政府應積極發揮宏觀管理的職責,按照新經濟中科技成果轉化的內在規律,鼓勵具有科技專業知識同時又有市場開拓能力的專家建立市場、社會自治組織和中介服務組織,引導社會力量和社會資本助力科技成果轉化。雖然創意的源泉來源于市場和社會,但政府卻可以為創意的實現提供制度保障。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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