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學期待視野的三個層次淺談日本優秀動漫創作

陳牧童

【摘要】動漫是集繪畫、音樂、攝影、數字媒體、電影、文學等多樣藝術樣式為一體的藝術表現形式，其中日本動漫在世界范圍內占據了重要地位，取得了很大的藝術成就。日本優秀動漫的創作離不開文學深厚底蘊的滋養，日本動漫文學作為一種視覺性文學樣式，將文學與其他藝術緊密地結合起來，是優秀動漫作品不斷出現的不竭動力源泉。本文試從文學期待視野的三個層次來分析日本優秀動漫的創作，將重點放在作品的文學性內核上，并希望從中獲得有關中國本土動漫發展的啟示。

【關鍵詞】日本動漫文學;文學;期待視野

【中圖分類號】J954?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45-0031-02

當今社會已經進入了全新的視覺符號時代，人們通過各種媒體接收各類信息尤其是視覺化信息，包括視頻新聞、短視頻、影視劇等。在此背景下，文學樣式也突破傳統，與視聽媒體等多方位藝術進行融合。日本動漫文學是新時代視覺性文學樣式突出代表之一。

日本動漫主要指動畫、漫畫、游戲等，即通常所說的“ACG”，其具備設定（環境）、人物、情節、主題等文學要素，雖然在具體表達上顛覆了傳統的文學表達形式，但日本動漫文學作為一種文學樣式已沒有太大的爭議。日本優秀動漫在創作中深深受到文學傳統和文學思想的影響，如其多元化的文學特質在動漫創作上體現為動漫題材的廣泛取材和內涵、價值的多元取向等，可以說動漫除去精彩的畫面和生動的配音外，其最大的魅力在于文學的內核。

本文將從文學期待視野的角度分析日本優秀動漫創作。所謂期待視野，是指接受者在進入接受過程前已有的對于接受客體的預先估計與期盼，是讀者原先各種經驗、趣味、素養、理想等綜合形成的對文學作品的欣賞水平與接受要求在具體閱讀中的表現。例如，熱血少年漫以努力、友情、勇氣和夢想等作為主題，塑造個性張揚的人物角色，用豐富刺激的故事情節滿足了青少年的心理期待，從而大受歡迎。期待視野可以具體分為文學的期待、生活的期待與價值的期待三個層次，下面將從這三個層次，結合具體的作品來詳細闡述。

一、文學的期待與動漫

文學的期待是指讀者對作品的藝術形式與審美特質方面的期待，包括作品的文學性、文體、表現方法、結構技巧、語言特點、藝術感染力等。讀者這方面的要求與期盼，是以他過去的文學經驗與能力為依據的。有很多青少年不喜歡閱讀經典名著，或者是即使讀了，也不能理解其精彩之處，而沉迷于各種動漫。其實，在許多優秀的動漫作品中都有經典名著的身影，這就體現了文學創作內核的一致性。

例如，大熱動漫《進擊的巨人》①的開頭獨白：“那一天，人類終于回想起，曾一度被巨人支配的恐怖，和被囚禁于鳥籠中的那份屈辱。”這與《百年孤獨》②那經典的開場白異曲同工：“多年以后，當奧雷利亞諾·布恩迪亞上校面對行刑隊時，將會回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有些動漫的創作者具有很高的文學自覺性，甚至動漫《心理測量者》③中有一個非常喜歡讀名著的人物槙島圣護，他的書單包括哲學、政治、社會學、經濟學、心理學等各個方面，多達幾十上百本世界名著，而另一位角色狡嚙慎也特別喜歡讀《追憶似水年華》④，這本書成了劇場版的線索之一。

像這樣直接將文學與整部動漫深深融合的作品還有《絕園的暴風雨》⑤。它前半段是《Hamlet（哈姆雷特）》，后半段是《暴風雨》，期間引用了許多莎士比亞⑥的名句，整部作品的主題是這兩部文學作品中體現的各種世界觀人生觀的結合。動漫并非機械地套用原句，而是和所表達的主題完全契合。其中有“世界脫節了，這是怎樣一個被詛咒的因果啊，竟是因為糾正它而生！”（The time is out of joint. O cursed spite， that ever I was born to set it right！——《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五場）》）;“你們這輩愚人！我和我的同伴們，都是命運的使者。”（You fools！ I and my fellows are ministers of fate—— 《暴風雨（第三幕第三場）》）等經典臺詞，與劇情相結合，達到了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

動漫就其本質來說是一種商業化的產品，即使大量使用文學名著元素，它和名著的重點也是不一樣的，其主要目的是吸引盡可能多的受眾。有些青少年認為一些動漫比名著更深刻動人，一方面是自身視野的限制，一方面是因為動漫擁有巨大的表現力和感染力，將一些經典的主題以更容易讓人接受的表達形式重新展現，從而達成了文化價值與商業價值的同時實現。不少動漫的人設和矛盾點，跟《堂吉訶德》《浮士德》《基督山伯爵》⑦等其實是一個套路，多看看各國歷史，也能察覺到有些情節的荒誕和史詩感都是有借鑒的。不同的載體，不同的元素，會帶來完全不一樣的體驗，但作品的內核是接近甚至相同的。

二、生活的期待與動漫

生活的期待是指讀者對作品生活內蘊與思想意義方面的期待，包括作品的題材、主題、情節、故事的發展、作家的意圖等。今敏⑧執導的動畫作品《妄想代理人》，敘事結構精巧，對社會的描述入木三分，犀利而震撼，力度十足，已然超出了大眾對動漫消遣性的認知，其《未麻的部屋》等作品也都超出觀眾的期待從而拓展了動漫的定義。今敏偏愛現代題材，他的作品更多注重的是尋找人們在社會的各種壓力下表現出的心理中壓抑著的矛盾和自我的回歸，發展出一條動畫藝術與電影語言更加出色結合的新道路。

此外，日本動畫界中，手冢治蟲⑨和宮崎駿⑩等大師都具有強烈的人文關懷，從新角度以新方式發掘生活中的真善美、探討生活中的問題。《風之谷》對于戰爭和人性的深刻探索，《幽靈公主》對人和自然關系的反思，在某種程度上都是傳統文學與現代價值的對話。他們在創作的時候借助虛擬的戲劇思考人生的終極問題：人從何而來、人性本善還是本惡、在面對命運時該做何抉擇等等，由創作者筆下的人物發出質疑，為旁觀的我們提供人生的體驗。

從《冰菓》這部作品來看，它的推理情節僅在校園小事之中，劇情顯得平淡，并非通常意義上的推理作品，而是以罕見的成熟理性冷靜的角度審視青春期的心理，用細致生動且貼近現實的故事描繪與渲染青春校園生活，從而滿足觀眾尤其是青少年的生活期待，引發共鳴。雖然沒有大起大伏，但人們仍為作品中的思想情感、理想愿望及人物的命運遭際所打動。

三、價值的期待與動漫

價值的期待是指讀者從接受動機與需求中產生的對作品價值的整體期待。人們通常具有怡情悅性的娛樂動機，有著向往自由、積極進取、追求美的天性，也有著力圖超越自身而趨向崇高的欲望需求。

《鬼滅之刃》的大獲成功就顯示了這一點。就題材和劇情而言，《鬼滅之刃》是傳統的少年修煉成長，打敗壞人的套路，顯得缺乏新意，但其細膩的情感刻畫、討喜的角色塑造、王道的主角成長道路引發了觀眾的共鳴，有很多人表示這部動漫讓他們重拾純粹的熱血與感動。故事情節不追求復雜，也沒有繁雜的設定和大量伏筆，降低了觀賞門檻;故事設置于日本的大正時代，貼近生活;不追求絕美的愛情，而重視親情的塑造，細膩地描寫兄妹和父母子女之間的情感;主角善良溫柔，不斷努力獲得成長，有崇高的精神品質……在沒有求新求怪的同時，它擊中了民眾樸素的價值取向，滿足了民眾各方面的普遍心理訴求，獲得了二次元受眾之外的大量人群的喜愛，成為日本的現象級作品。

四、日本動漫文學發展啟示

動漫作為新時代視覺性文學樣式，具有低門檻、易傳播、形象化、親切性等優勢，是非常好的文化載體。日本動漫文學以動畫、漫畫、游戲、輕小說等形式在全世界流行，提升了日本文化國際影響力。中國的優秀傳統文化和文學也需要用優秀的現代文化表達形式向世界宣傳，需要動漫這一新興文化載體來提升文化軟實力。

從文學視角來看，本土動漫創作應重視動漫文學的傳遞性、創造性。一是借助動漫這一視覺化文學樣式將經典重現，如《魔童哪吒》? 《姜子牙》等譜寫新時代的神話故事;二是發揮動漫創造次文學的創新能力，拓展動漫的無限可能，創作出屬于當下時代的獨特作品。

此外，動漫對其受眾尤其是少年兒童的影響十分重大，因此動漫的創作需要兼顧商業價值與社會價值，低齡向作品要童趣而不低智，青少年向作品不能娛樂至死而要具備文學的自覺。

注釋：

①《進擊的巨人》：日本漫畫家諫山創創作漫畫作品2009年10開始連載，改編動畫于2013年4月6日開始播出。

②《百年孤獨》：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加西亞·馬爾克斯創作的長篇小說，1967年首版。

③《心理測量者》：虛淵玄編劇的原創動畫，Production I.G制作、本廣克行執導，于2012年10月11日首播。

④《追憶似水年華》：20世紀法國偉大小說家馬塞爾·普魯斯特（1871-1922）的代表作，也是20世紀世界文學史上最偉大的小說之一。

⑤《絕園的暴風雨》：城平京（原作）、左有秀（構成）、彩崎廉（作畫）創作的日本推理漫畫作品，2009年8月開始連載，2012年10月由BONES社TV動畫化。

⑥莎士比亞：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年4月23日-1616年4月23日），英國文學史上最杰出的戲劇家，全世界最卓越的文學家之一，代表作《哈姆雷特》等。

⑦《堂吉訶德》《浮士德》《基督山伯爵》：世界經典文學名著，作者分別為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德國作家歌德和法國作家大仲馬。

⑧今敏：日本動畫導演，漫畫家。

⑨手冢治蟲：日本漫畫家、動畫制作人、醫學博士，是現代日本動畫的創立者之一。

⑩宮崎駿：日本動畫師、漫畫家及動畫導演，日本吉卜力工作室核心人物之一，先后執導了《天空之城》《幽靈公主》《千與千尋》《哈爾的移動城堡》等11部長篇動畫電影，并獲得第87屆奧斯卡金像獎終身成就獎等獎項。

參考文獻：

[1]王穎.日本動漫文學與網絡熱詞[J].中國海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2）：94-99.

[2]郭笑瑩.文學視角解讀下的日本動漫[J].視覺影視文學論叢，2015：81-82.

[3]曾好.日本動漫文學構成探索[J].青年文學家，20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