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有今朝

時歸

創作感言：

1

林染染迎來了自己考試生涯的最低谷。

其實這也不完全怪她，三高的考試，向來是將整個年級的人全部打亂，誰也不知道身邊的人學習成績怎么樣，這也最大程度地避免了考試作弊的情況。就是因為這樣，她才鬧出了一起烏龍事件。

那場考試，卷子一發下來林染染就開始答題，可寫著寫著，她的筆恰巧陷入桌上某處凹槽，卷子被她拉破了一道口子。她氣急敗壞地將卷子移開，卻在桌子上看見了“林染染”三個字。那是用筆狠狠地刻畫出來的。想當初，她也干過這樣的事情，為弄一個名字，她不知道廢掉了幾根筆。而這個刻痕，明顯比她刻的要深很多！

一想到這里，林染染背上直冒冷汗。莫非，他們年級有人正在暗戀著她？因為這件事情，她整場考試都沒有發揮好，只想著等考完試就在這個位子上來個甕中捉鱉。

最后一場考試結束后，她借口找橡皮，所以等考場上的考生都走完了她還沒有走。等班級的同學陸陸續續回來以后，她還是在摸摸索索地“找橡皮”。

直到她考試時坐的位子迎來了它的主人，她才走過去敲敲他的桌子，勾勾手指頭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說完她就走了出去，男生跟在她后面，整整高了林染染一個頭。出門后，林染染停下來轉過身面對著男生，仰了頭才對上那男生的眼睛。

剛對上視線，林染染就將頭扭向了別處，不自然地眨眨眼睛。外頭的陽光正烈，他們又剛好站在陽光下，林染染的臉迅速升溫。眼前的男生細碎的頭發在微風吹拂下飛揚著，細長的眼睛在陽光下瞇著，薄薄的嘴唇微抿著。

這樣好看的男生簡直逼得人想要犯罪啊！

林染染清了清嗓子，說：“那個，你有沒有見到我的橡皮？我坐在你座位上考試來著。”

“沒有。”林染染的頭頂傳來富有磁性的聲音。

外形加身材簡直一百分啊，林染染想，這樣的男生怎么可能會暗戀她？難道這其中有什么誤會？

可林染染這樣的厚臉皮，怎么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于是她開口，小聲又快速地說：“你桌上怎么會刻著我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它害得我的卷子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

“你叫林染染？”男生的聲音里有不易察覺的驚喜。

林染染點點頭，又快速將頭低下，她完全不敢去看男生的反應。

“桌子上的名字不是我刻的，前段時間我剛轉來，桌子是從儲藏室里搬來的。”男生解釋道。

林染染立馬把臉捂住，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他們班級的方向移動。身后的男生笑盈盈地看著她滑稽的背影，說：“喂，林染染。”

林染染嚇得身體都抖動了兩下，又聽見身后的男生說：“我叫何徹。”

雙方身份曝光，林染染邁開腿風一樣地逃跑了。

2

自從那件事之后，林染染每次去辦公室問作業，經過何徹的班級時都跑得飛快。生怕被何徹發現，進而嘲笑她那日的自作多情。

考試成績出來的那天，林染染被叫到辦公室。去辦公室的路上，她遇見同樣跟在班主任身后的何徹，不禁心里暗笑，這家伙肯定也是考砸了才被叫去的。

何徹朝她笑了笑，說：“這么巧啊。”

理科三班的班主任向來以嚴厲出名，一會兒還不知道你會被批評成什么樣子呢，林染染想著，不禁喜上眉梢，便回了句：“真巧啊。”

到了辦公室后，因為林染染這次的成績明顯后退，一向溫柔的老楊皺著眉，將她的卷子拍在桌子上，怒道：“怎么回事，啊？林染染，從年級第一退到了五十名以后？”

林染染低著頭不講話。

辦公室的另一邊卻和諧得要命，三班的班主任素來都是板著張臉，今天卻笑得臉上都是褶子，一直在夸何徹。

辦公室里，一會從東邊傳來“你還能不能行了，考得這么差”，一會又從西邊傳來“考得很不錯哦”，這樣尷尬的處境，為什么就沒人來救救她？

何徹出了辦公室以后，林染染還在接受批評，直到她再三保證這次只是失誤，下次一定會重回巔峰，老楊才放她回教室。

經過何徹的班級的時候，林染染被何徹叫住，他臉上依舊帶著笑容。正當林染染以為她要笑話她的時候，何徹手中拿著一塊嶄新的橡皮遞給林染染：“你不是橡皮丟了嗎？我還給你一塊。”

“哦，我們扯清了，以后見到就當作誰也不認識誰吧。”林染染拿了橡皮就迅速跑開了。

可是，林染染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從那以后，何徹像是貓盯老鼠一樣盯上了林染染。操場、食堂、圖書館，只要是何徹可以出現的地方，林染染環視一周總能看見他。

林染染忍無可忍，明明說好了再見就當不認識，他何徹怎么聽不明白呢？

那天早上，林染染起得遲了些，剛跑到學校門口就看到教導主任站在大門口訓斥遲到的學生，于是她一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個矮墻頭還是林染染不經意之間發現的，沒想到也派上了用場。墻頭對于她這種身高來說略顯得高了些，不過這還難不倒身手矯健的林染染。

她先是鉚足了勁把書包扔了進去，又往后退了退，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跳起來抓住墻頭以后，一點兒一點兒地爬上了墻頭。可她沒想到，墻頭上已經嚴重老化了，林染染一個沒踩穩就倒了下去。

林染染嚇得閉緊了眼睛，可疼痛感并沒有襲來。

“喂，林染染。”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后，她睜開眼睛看到那張放大的臉，連滾帶爬地從何徹的懷里下來。看見何徹手臂上戴的紅袖章，她背起書包就準備溜走。

“林染染，你要是敢逃跑，我就記上你的名字。”

3

那次翻墻事件的結局，就是林染染被迫答應了周日與何徹一起去參加一場漫展。本來林染染反駁，讓他一個人去的，可何徹告訴她，那個漫展要男女一起才能參加。

回到了座位上后，她跺跺腳，說：“太屈辱了，簡直太屈辱了，沒有一點兒平等可言。”

同桌平日對她奇奇怪怪的舉動早就習以為常了，連詢問一聲也沒有，就把卷子推到她面前，說：“隨堂考。”

“哦。”

迫于何徹的紅袖章的威嚴，周末，林染染從衣柜里翻出來她寶貴的cos服穿上。按照何徹說的，周末的漫展必須是動漫CP才能入場，可他完全沒跟她商量好穿什么服飾，而她只有一件美少女戰士的cos服。

到了漫展以后，她剛編輯好微信，準備給何徹發去，就收到了何徹的微信：我到了，門口。

居然比他晚了一步！林染染一走到門口，就看到了身形挺拔的何徹身穿著一身禮服蒙面俠的衣服。雖然戴著面具，可那雙細長的桃花眼林染染是不會認錯的。

她小時候最喜歡看的動漫就是《美少女戰士》，那時候跟她一起玩的人都知道，林染染有一個宏大的理想，那就是嫁給像禮服蒙面俠一樣的男人。看到何徹的時候，她還在想，為什么她與何徹這樣有默契。

面具下的何徹笑了笑，看著林染染，說：“沒想到你還這樣有少女心啊？”

林染染這下子更氣了，她暗暗咬牙，壓低聲音說：“我怎么就不能有少女心？難道非要是個女漢子你才喜歡嗎？”

“不啊，”何徹將票遞給門口檢票的人，“你這個樣子，我就挺喜歡的。”

這句話堵得林染染什么話也懟不回去，將臉憋得越來越紅。她打小就是孩子王，能說會道，從來沒有吃過嘴虧，怎么面對著何徹，她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吃虧呢？

“所以，你就是喜歡我，才在桌子上刻了我的名字，又逼我跟你參加什么CP漫展？”

何徹沒有回答，林染染也沒再追究，拿起了一個盤子就去取食了。這里與其說是漫展，倒不如說是一場大型的CP聚會，各種甜品應有盡有，還有一些玩游戲收集典藏動漫卡片的地方。

“你是豬嗎，林染染？”她剛將一塊草莓蛋糕塞進嘴里，何徹就走過來對她說。

何徹嘆了一口氣，用手將她嘴邊的奶油悉數擦掉。林染染愣了一下，輕輕拍掉何扯的手，用手在嘴上胡亂地抹了兩下。何徹被她搞怪的模樣逗笑了，拉起她的袖子說：“走，我們去玩游戲了。”

她不自在地被何徹拉著滿場參加游戲，從始至終，她都只盯著離她不過一只手臂遠的何徹看。

漫展結束以后，何徹帶著她去了附近的步行街。他們的裝扮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關注。還有小孩子拉著何徹的手要一起拍照，同行的大人尷尬地笑了笑，正準備拉走小朋友時，何徹笑著說了一句：“沒關系，我們來合影吧。”

小朋友輕輕地推了一下林染染，站在了何徹的身旁。林染染怕擋住他們拍照，于是又往旁邊站了站。拍照的人還沒按下快門鍵，何徹快速地將林染染拉到他身旁。林染染顯然還沒有準備好，在那張被定格的照片上，林染染那張驚慌失措的臉異常顯眼。

林染染很感激幫她擺脫尷尬處境的何徹，小朋友走后，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何徹卻自顧自地往前走，走到賣冰糖葫蘆的攤前，轉身笑著問她：“要吃冰糖葫蘆嗎？”

林染染失了神，看著一臉溫柔的何徹，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點點頭，說：“要吃。”

那一刻，林染染忽然想要自私地占有他的溫暖，想要他以后的冰糖葫蘆都只買給她一個人吃。

4

林染染不再躲著何徹了，甚至去辦公室經過何徹的班級的時候，她還會隔著窗戶朝何徹笑笑，擺擺手，喊一聲：“何徹！”

時間長了，何徹班上的同學見了林染染都會玩笑地“吁”一聲。

就在林染染覺得她與何徹的關系越來越好的時候，蘇何出現了。她轉來的時候，引起不小的騷動。蘇何眼睛很大，皮膚又白，屬于那種可愛類型的女孩子。

林染染是在經過何徹的班級的時候見到蘇何的，平時她對校內的這類八卦并不感興趣。

遇見蘇何的時候，她正撐著下巴聽著何徹講題，以至于林染染叫何徹的聲音都經過一個轉折，降調了。她不是沒有見過何徹跟別人講題，畢竟他成績好，可何徹從來沒有那樣溫柔地看過別人。

何徹看到是她后，起身向她走過來，站到她面前，說：“周六我生日，我想邀請你來我家給我過生日。”

“除了我，還有誰啊？”林染染看著蘇何的方向問。

“有幾個同學，不過你都見過的。”

“她也去嗎？”

何徹順著林染染的目光看去，眼角又帶上笑意，語氣也輕快了些：“去啊。”

于是林染染冷著臉說了句“我知道了”，便跑回了班級。

她氣急敗壞地把手里的卷子拍在桌子上。邀請一個剛剛轉來的同學去參加生日會嗎？

身旁的同桌戳了戳她的胳膊，小聲提示道：“你是去交作業的，林染染。”

林染染這才想起來，她收了作業要去交給老楊的。眼看著就要上課了，她迅速地朝辦公室跑去，經過何徹的班級時也沒再偏轉目光。

她怕看到他將溫柔給了其他女孩子。

等她冷靜下來的時候才想明白，她和何徹不過是關系好一些的朋友，他與誰關系好，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她不過是陪他參加了一次CP漫展，對他來說又有什么特別？

周六，林染染起了一個大早，去了百貨商場給何徹挑了一件禮物。現在天熱，她給何徹買了一個可以隨身攜帶的小風扇。到了約定的飯店，她將風扇塞給他，小聲地說了句：“生日快樂。”

蘇何是穿著一條短裙來的，何徹看到以后皺了皺眉，說：“誰讓你穿這么短的裙子的？”

在場的人聽到以后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莫不是何徹跟蘇何真的有什么關系？

“跟你有什么關系？”蘇何噘了噘嘴，又看向林染染，“我要跟染染挨著。”

林染染來的時候，專門挑了與何徹隔著一個座位的位子坐了下來。蘇何這句話在林染染看來，無非是，我要跟何徹挨著。

切完蛋糕以后，蘇何偷偷地問她：“你喜歡何徹吧？”

林染染吃蛋糕的動作頓了一頓，很快搖了搖頭。她的眼睛又不經意間瞥到了何徹身上，對上他的目光后，她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蘇何看見這一幕后笑了笑，夾起一塊肉放在了何徹的碗里，說：“表哥你多吃些。”

不光是林染染，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5

林染染這才知道，蘇何是何徹的表妹，名字是將爸爸和媽媽的姓拼在一起組成的。

她覺得自己簡直太丟人了，居然會吃何徹妹妹的醋。也怪不得何徹看到蘇何穿短裙以后會訓斥她了。表明身份以后，蘇何拉著林染染換了位置，說是那個位置對著空調，吹得她難受。

后來蘇何就正式加入了他們二人的小團體。有時何徹約著林染染去圖書館學習時，林染染總能在他身后看見一臉壞笑的蘇何。

只有晚上回家的時候，蘇何跟他倆不是一個方向，只能噘著嘴走一步回一次頭，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

林染染推著車回頭看了幾次，正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何徹用手將她的頭扳回來，說：“不用理她。”

“那是你表妹哎，何徹。”

何徹低下頭，看著訓斥他的林染染，皺眉說：“我有很多個表妹呢，可林染染只有一個啊。”

林染染的心劇烈跳動著，她忽然覺得月色下皺著眉的何徹有點兒眼熟，可她立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何徹可是剛轉來他們學校的，她以前怎么能見過他呢？

月光照在樹上、房檐上，也映照著何徹的臉龐，她看了許久，直到何徹的臉離她越來越近，他的鼻尖離她只有四五厘米的時候，林染染迅速騎上車，怒聲說了句“你干嗎”，快速騎著車往前走。

何徹騎車追上她，挑了挑眉說：“不是你在盯著我看嗎？我讓你看得清楚一點兒，喂。”

仿佛是自己的秘密被公之于眾，林染染騎得更快了。好在有暮色作為掩護，她微微泛紅的耳尖并沒有被男孩發現。

“喂，林染染，你不會以為我要親你吧？”何徹又輕而易舉地追上她。

“何徹！你離我遠點兒。”

林染染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惹上何徹這個瘟神的。因為他，她期中考試考砸了，翻墻被抓現行，還被迫參加了一個漫展。在漫展上，只是因為他幫她擦掉了嘴角的奶油，她的心臟就不爭氣地猛然跳動。

“林染染，明明是你先靠近我的。你這是屬于不負責，你知道嗎？”

“你偷換概念！”

林染染氣鼓鼓地狠狠蹬著車子，突然“啪”一聲，她的自行車鏈斷掉了。她不知所措地從車上跳下來，眼巴巴地看著何徹。

“這下知道我的好了？”

何徹上前查看了她的車鏈，擺弄了一會，抬起頭看著她說：“車鏈因為老化，斷掉了。剛好我們離學校不遠，把它鎖到學校里，我載你回去。”

林染染坐到何徹的自行車后座上，他開口說了句“抓緊咯”，就騎著車子向前沖去。風把少年的T恤吹得鼓鼓的，她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衣服，將他的衣服下擺拽得緊緊的。

“會進風的，會著涼。”她解釋道。

前面的少年嘴角一點點兒上揚，最后咧嘴笑了起來。

6

林染染很快迎來了高三生活，似乎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緊張。

四月份的時候，離高考只有兩個月了。老楊站在講臺前說：“這周五，學校舉行運動會，你們知道吧？”

林染染和班上同學并沒有什么興致——往年的運動會，高三年級是沒有資格參加的。繁重的課業壓力下，學校也不打算讓他們分心。

“今年的運動會，校領導決定，高三年級也參加！”

這個消息讓班級里的學生躁動起來，有些人把書本合起來開始歡呼。緊接著，隔壁班，乃至整個年級都傳來了歡呼聲。

運動會那天，理科三班和理科四班的座位挨著。林染染、何徹和蘇何坐在了一起。林染染喝了一口功能飲料，說：“我報名參加了女子五千米。”

“林染染，你這么狠嗎？”

“狠嗎？像我這樣文武雙全的人不連續參加三年運動會，簡直對不起我這高中三年。”

何徹用手輕輕敲了敲林染染的腦門，無奈地說：“別暈倒才好，一會兒我跟蘇何去給你加油。”

“何徹，你這么高的個子也不參加幾個項目，真的可惜了。”

何徹將頭扭向別處，攔住了要開口的蘇何，說：“我參加不了體育項目。”

主席臺傳來了讓參加女子五千米的選手集合的廣播，林染染站起身準備去集合。她沒看到何徹眼中那一點點兒的落寞。

“染染，給你個士力架，補充補充體力。長時間沒運動，千萬別逞強。”蘇何拉住要走的林染染說。

一旁的何徹突然轉過身來，把蘇何手里的士力架搶走。對上林染染和蘇何疑惑的目光的時候，他立馬解釋：“她對花生過敏，不能吃士力架。”

林染染本來還想問什么，因為她集合遲到，主席臺已經在叫她的名字了，她只好趕緊跑了過去。

她對花生過敏的事情從來沒有告訴過何徹，甚至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沒有幾個。上學以來，她一直都避免接觸有花生的食物，卻沒有刻意告訴同學她對花生過敏。

槍聲一響，女子五千米的選手都沖了出去，只有林染染不緊不慢地跟在隊伍最后面。何徹跟蘇何站在跑道邊給林染染喊加油，一圈一圈過去后，不少參賽者體力漸漸不支，速度減慢，只有林染染還保持著勻速跑。最后兩百米的時候，林染染開始沖刺，最終以第一名的成績沖過了終點。

可她剛剛停下，就覺得眼前發黑，她強迫自己向前慢走，以此來緩解長跑帶來的疲倦，最終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何徹看到這一幕后，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可他忘了，他是不能做這樣劇烈的運動的。他開始呼吸沉重，嗓子里因為呼吸困難發出喘息聲。

救護車趕到的時候，林染染和何徹被一同抬進了車里。

7

林染染醒來的時候，聽身邊來探望她的同學說了何徹的事情：“你不知道，當時我都快嚇死了。何徹突然就開始喘粗氣，還咳嗽，一副呼吸不上來的樣子。”

同學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林染染還是沒有弄明白何徹到底為什么才會這樣。

她的同桌扶了扶眼鏡，對林染染解釋：“何徹他，有哮喘。”

林染染并無大礙，醒了以后，醫生就告知她可以出院了，還告訴她下次劇烈運動前一定要多補水，不然出汗多，很容易脫水。

林染染詢問了何徹的病房以后，告別了同學，去找何徹。何徹的病從小就有，經過長時間的治療，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可他看見林染染倒下的時候，心猛地一揪，跑著跑著就犯了哮喘。

林染染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看見何徹與蘇何正在笑著聊天。蘇何看到她進來后，說了句“你們先聊，我去買點兒吃的”，就出去了。

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輕聲問：“你怎么知道我花生過敏的？”

“啊，那個啊……”何徹撓撓頭，笑了笑，“其實是我想吃。”

“知道我花生過敏，又患有哮喘，姓何名徹，是不是過于巧合了？”

何徹抬起頭，笑著問她：“原來你知道了啊？”

林染染拿起枕頭向他砸過去，大喊：“喂，何徹，你怎么不早點兒告訴我？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是你想不起我了。”何徹靠近林染染，“怎么不叫我何徹哥哥了？”

何徹跟林染染小時候住在一個巷子里。那時候的何徹又瘦又小，因為有哮喘，身上總是帶著各種藥味兒。再加上不能跑，不能跳，還總是帶著噴劑，沒有小朋友愿意跟他一起玩。

而那個時候的林染染是個孩子王，憑借著一身“武力”以及得理不饒人的嘴，在巷子里人氣極高。

她第一次見到何徹的時候，一群小朋友正嘲笑何徹，說他是個藥罐子。她沖上前去，把何徹拉在她身后，冷冷地說道：“不能欺負他！我們巷子里永遠不能起內訌。”

從那時起，何徹憑借了一張美男臉，讓孩子王林染染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何徹哥哥”，可明明，他比她還要小上一個月。

他們六歲那年，巷子里的每面墻上都用紅油漆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巷子里所有的小孩都逐漸搬離了，何徹搬走的那天，林染染還大哭了一場，拿著石頭在地上狠狠地刻了幾個大字——何徹我討厭你。

可她根本不討厭何徹，她只是覺得朋友一個個遠離她，連何徹也搬走了，再也沒人跟她玩了。

后來林染染家也搬走了，她上了小學，上了初中，又有了新的朋友。那日寫下的“何徹我討厭你”六個大字，早已模糊在記憶里了。

8

何徹轉來的那天，班主任讓他去學校儲藏室里搬張桌子，他到了那里以后，在角落里發現了那一張刻著“林染染”名字的桌子。

那時他便知道了林染染也在這所高中里。下課后他有時候會站在班門口，試圖在校園里找到那個他記憶中的林染染。可高中與小時候相比，人的變化太大了，他絲毫認不出究竟哪個女生才是是林染染，只是聽說過年級第一林染染的名號。

有時上課跑神，他就會用筆在林染染留下的記號上畫上兩筆，久而久之，那個名字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桌子上。所以，名字確實不是他刻下的，他只不過是在無聊時將它加深了而已。

他本來想著，期中考試的時候奪走她的年級第一，借此讓林染染認識他。可沒想到，林染染考試時竟然坐了他的位子。

時隔十幾年，他再次見到了林染染，看著她那副古靈精怪的模樣不禁笑了。她逃跑前，他還刻意跟她強調了他的名字，可她依舊沒想起他來。

她的童年多姿多彩，有很多小朋友跟在她身后，她或許不記得他。可他不一樣，他只有那個叫他“何徹哥哥”女孩兒，所以這一記，他就要記一輩子。

高考來臨，林染染旁擊側敲，從蘇何那里問出了何徹的高考志愿。

何徹知道以后，跑到林染染的班級門口喊她。

“林染染，聽說你去調查我的高考志愿了？”何徹佯裝嚴肅。

“我……我把你當成目標不行嗎？誰讓你總是比我高那么幾分？”

何徹繃著的臉逐漸露出笑容，伸出手在林染染頭上輕輕揉了揉，極其溫柔地說：“林染染，你沒必要去打聽的。我會和你報一樣的學校，會陪你一起度過大學四年。所以，你完全可以直接問我的。”

“只要是你問，我都會回答你的。”

少女的耳垂越漸發紅，好像要滴出血來，還是上課鈴聲拯救了她。

時間轉瞬即逝，高考考完以后，林染染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她跟何徹見面以后，篤定地說：“這次我一定比你考得好。”

何徹將買來的水塞到林染染手里，沒有理會她那句話，問道：“林染染，你還記不記得我搬走前，你哭著攔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什么？”

林染染喝了一口水，一副不認賬的樣子，反問道：“有嗎？我怎么不記得？”

何徹搬走那天，林染染本來還輕快地跑到他家去幫忙。可看著何徹的家越來越空，林染染的眼淚一下子止不住了，她哭著跟在何徹后面，還幫他把他的玩具都送到了車上。

何徹一個勁地安慰她，林染染卻哭得越來越兇。直到何徹走之前，林染染才抽泣著，斷斷續續地問：“我們……我們還……會不會再見？”

“會的。”

“那，何徹哥哥，等再見面的時候，你就做我的禮服蒙面俠好不好？”

何徹笑著說：“好。”

而那個時候，何徹就在心里想，他會一直做林染染的禮服蒙面俠。

所以當他知道了那個漫展以后，才想盡辦法邀請她一起去。他跟林染染這么多年沒再見過，也根本不知道林染染是不是還喜歡著美少女戰士，可是他當時能做的，只有實現她小時候的夢想了。

還好，她的初心未改。

（編輯：八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