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平：未來中國經濟的三大亮點

張硯

“整體經濟運行的‘V形反彈之勢已確立，下半年的表現會優于上半年。預計三季度GDP為7.0%，四季度達到7.8%，全年GDP增長3.3%左右。” 植信投資首席經濟學家兼研究院院長連平在接受《陸家嘴》雜志采訪時說。

在采訪中，連平就經濟形勢、貨幣政策發表了自己的觀點，并對居民資產配置給出了建議。他認為，略偏寬松的流動性環境不會在下半年發生明顯變化，金融機構向實體經濟讓利1.5萬億元將是下半年最大看點。

在他看來，未來中國經濟將有三大亮點值得關注：城市群和都市圈發展、網上經濟、權益類市場。

“V形”反彈之勢已確立

《陸家嘴》：近期公布的二季度經濟增長數據意外轉正，達到3.2%。您預計2020年全年國內的經濟增長率會達到多少？

連平：中國經濟交出了令世人矚目的半年答卷。二季度GDP增速3.2%，相較于一季度的-6.8%，不僅實現了由負轉正，而且高于此前市場的平均預期，顯示了中國經濟復蘇良好的態勢。從目前相關經濟數據情況和恢復態勢來看，整體經濟運行的“V形”反彈之勢已確立，下半年的表現會優于上半年。預計三季度GDP為7.0%，四季度達到7.8%，全年GDP增長3.3%左右。

《陸家嘴》：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不再設GDP的目標，而是把就業放在一個比較重的位置。對于就業形勢，您是如何判斷的？

連平：下半年就業形勢依然嚴峻。上半年城鎮新增就業人數僅完成全年目標任務的63%，遠低于歷年同期。6月城鎮居民調查失業率5.7%雖然有所下降，但仍舊處在近年來的高位。下半年又有870多萬高校畢業生進入就業市場。政府已將“穩就業”作為重中之重。貨幣政策的直達性工具著力紓困中小微企業，從根本上穩定中低收入群體的就業。2萬億元的財政特殊轉移支付直達基層，在保障弱勢群體生活的同時，也將夯實中小微企業賴以生存的需求端基礎。考慮到中國政府對于“穩就業”有豐富的經驗和特殊的“執念”，全年基本完成失業率6%和新增就業900萬的既定目標問題不大。

《陸家嘴》： 疫情是今年的黑天鵝。國外一些機構對于今年美國和歐洲的經濟增長預測在-8%左右，全球衰退是否已經成為一種定局？

連平：2020年世界經濟已在嚴重的衰退中分化。美國正陷入三重危機，即生命健康危機、種族沖突危機和黨派政治危機。三重危機的發展及其相互交織導致美國經濟深陷衰退泥潭難以有效自拔。

歐洲對疫情控制相對較好，為歐洲經濟重啟提供了有利的基礎，而同時歐洲各國財政刺激等措施對下半年歐洲經濟的恢復形成了較強的支撐，種種跡象表明歐洲經濟在二季度觸底后將會反彈，但疫情可能還會有反復，經濟復蘇力度還有較大的不確定性。

日韓在本次疫情中控制相對較好，內需正在逐步恢復，雖然短期內經濟完全復蘇前景并不樂觀，但其國內疫情影響正在慢慢消失，有效內需逐漸恢復。

由于缺少必要的醫療設備和財政資源支持，印度、巴西等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疫情的實際情況可能比數字顯示的要糟糕得多，經濟恢復也更加困難。

在世界經濟整體陷入衰退的背景下，美國經濟可能成為下半年最大的不確定性，有五個因素可以支持這一判斷：一是美國疫情不受控制的發展可能推遲全球疫情結束的時間節點。病毒沒有國界，如果因為美國控制疫情不力而導致本已基本控制住疫情的經濟體再度暴發疫情，將使得衰退中的世界經濟更加脆弱。二是美國經濟萎縮直接拖累世界經濟復蘇。2019年美國經濟約占全球的24.42%，假設美國經濟2020年下滑6.6%，則將直接拉低世界經濟增長1.6個百分點。三是美國總需求萎縮影響世界各國經濟對美出口。美國是很多國家的最大出口目的地，疫情在美國肆虐造成了美國失業率飆升，居民收入減少導致支出減少，進而影響全球的出口和工業生產。四是美國巨額債務和股市泡沫影響全球金融市場信心。近期美元指數下跌，美國三大股指均已基本恢復至疫情沖擊前水平，而在疫情下沒有實體經濟支撐的股市上漲能夠持續多久，這一疑問始終像“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懸掛于全球投資者的心中。最后也可能是最受關注的是，下半年由美國發動的中美金融摩擦升級可能給世界經濟帶來更為令人不安的因素，為世界經濟蒙上一層陰霾。

貨幣政策：下半年MLF和LPR可能調降1～2次

《陸家嘴》：6月24日央行第二季度例會提出，堅持總量政策適度，提高政策的直達性。你認為下半年貨幣政策還將會有哪些動作？

連平：下半年貨幣政策“寬貨幣+重結構+降價格”的組合可能不會有大的變化，但可能更多側重于結構和價格。通過創新貨幣政策工具，把握好政策力度、重點和節奏，更加有力地支持實體經濟尤其是中小微企業。央行先后創新和使用普惠小微企業貸款延期支持工具、普惠小微企業信用貸款支持計劃、票據互換、調低再貸款再貼現利率等工具，同時在結構和價格兩方面進行優化和引導。為了配合特別抗疫國債發行、內需恢復帶動投融資活動上升，以及未來可能因進出口而存在的不確定性因素沖擊，貨幣政策也會留有一定的放松空間。

在貨幣政策執行層面，下半年總量擴張將會較為審慎，結構性工具的創新和使用可能會繼續推進，以確保資金精準滴灌地支持實體經濟。略偏寬松的流動性環境不會在下半年發生明顯變化，金融機構向實體經濟讓利1.5萬億元將是下半年最大看點。

金融機構讓利分為三部分：貸款利率、債券利率、再貸款與再貼現利率下調，貸款還本付息延期和金融機構減少收費。其中，貸款利率、債券利率、再貸款與再貼現利率下調最受關注，官方估計這部分讓利共計約9300億元。由于信用債、地方政府專項債以及再貸款與再貼現數額占比不高，降息讓利的主要部分仍來自貸款。

在存款維持上半年平均增速的情況下，考慮到年內信貸增量規模和存量變化，銀行對中小微企業實施的貸款本息償還延期和展期政策，以及再貸款、再貼現利率下降帶來的新增信貸需求，下半年MLF和LPR可能調降1～2次，幅度均約為20～30個基點。存款利率下調的概率則相對較低，整體利率水平應該沒有大幅下調的空間。而創出歷史新高的貨幣乘數以及不斷抬升的利率走廊下限，意味著貨幣供給增長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慢于貨幣需求提升，下半年仍有可能下調存款準備金率。

未來三大亮點值得關注

《陸家嘴》：您覺得未來中國經濟會有哪些亮點值得關注？

連平：城市群和都市圈發展，我覺得空間還是比較大的。因為中國是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從現在的城市群的發展情況來看，有好多城市發展水平都不錯，但是你把它當成是一個“群”來看的話，它還有很多不足。城市和城市之間的這種往來，在一些地方并沒有一個城市群的規劃，讓信息、土地、勞動力、資本各種要素很好地在“群”里面流動起來。

我覺得這是未來推動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個很重要的方面，方向也是正確的。過去城鎮化對全國所有的地方是千篇一律的，現在是有重點的，城鎮化建設是要發展一些城市群，還有一些都市圈，使得它們一體化程度更高。中國的人口多，城市群和都市圈的發展必然會帶來這些區域的更大需求增長，包括房地產需求。

第二個是網上經濟的發展。這次疫情沖擊之后，使得網上的消費、交易活動、網上教學呈現跨越式的發展，未來在這方面會進一步發展，經濟社會的運行效率也就更高。當然也會帶來一些結構性的變化，跟網上掛鉤的行業和領域將會得到快速的發展，但是也會沖擊一些比較傳統的領域，帶來一些發展中的問題。

第三，我覺得中國未來權益類的市場應該會有一個很好的發展。長期以來權益類市場發展我覺得是不盡如人意的，資本市場中債券市場規模很大，直接融資增長中大部分的貢獻是債券，未來股市的發展空間會很大。現在股票市場的各種制度改革，越來越市場化，越來越與國際接軌，我覺得一段時間以后會給市場帶來比較好的推動。

《陸家嘴》： 6月底有媒體報道，證監會計劃向商業銀行發放券商牌照，這對于資本市場意味著什么？

連平：我三年前寫了一篇文章，主張讓銀行擁有證券子公司。銀行有信托子公司、基金子公司、保險子公司、租賃子公司，現在又有理財子公司、科技子公司，但就是不能做證券市場，這對證券市場其實是不利的，銀行資源就限制在自身行業中“自我循環”。證券市場是一個重要的市場，其循環空間很大，不讓金融體系主體的商業銀行的資本進去，不讓銀行的其他資源去參與，對這個市場顯然是不利的。

銀行拿到券商牌照，首先帶來的是資本金，有一批銀行會設立證券投資公司，進來很多資本經營，還會拉動很多其他的資金一起參與，這將會壯大證券市場的資本實力。

第二，銀行會帶來客戶，銀行有大量的信貸客戶，有了證券子公司，銀行就有更大的積極性推動更多更好的客戶到資本市場去。在這方面銀行有它的優勢，銀行長期跟客戶打交道，給它貸款。為了控制信用風險，銀行會想盡一切辦法找信貸對象的毛病，它不同于投行，后者是幫客戶“打扮”上市，目的是要賺錢，帶有這樣的目的，很自然就會有一些非理性的東西。因此，往往銀行說這個客戶可以上市，錯的機會就比較少。

證券子公司牌照對銀行來說帶來機會，也會推動很多好的企業去上市。現在我們的股票市場其實不缺資金，關鍵是缺好的上市公司。銀行擁有證券子公司對資本市場會有推動，會給股票市場帶來更大的成長空間。

《陸家嘴》：今年銀行理財產品收益下降很多，以前有的達到4%，現在下降到3%甚至2%。接下來您對于居民的理財有沒有什么配置方面的建議？是不是應該主動地去做一些配置？

連平：目前中國經濟開始趨于好轉，接下去整體經濟的運行數據表現好的會越來越多，下半年的資產配置策略，從風險角度來說，是可以將風險偏好適當提高一些。

因為流動性多了，很多產品收益都在下滑，權益類的產品就更容易獲得資金的支持。投資者可能把資金從別的投資領域挪出來投到股市，再說權益類的產品現在從市場的估值來看也是比較低的。

當前經濟處于復蘇階段，下半年情況更好，肯定會有很多上市公司的業績出現大幅度好轉，盈利出現明顯改善，尤其是一些新興行業。因此原來配置較多固收類產品的投資者，可以適當地增加權益類的投資。

從長期來看的話，增加一些黃金配置的比例，我覺得也是可以考慮的。買了黃金不宜短期操作，可能5年10年會有驚喜，以前黃金上漲都是十幾年持續不斷的行情，其最大的推動因素就是風險因素。過去幾十年就出現了許多巨大的風險，最為典型的就是9·11美國本土受到攻擊，黃金開始快速上漲，9·11后面又發生了很多的重要事件，黃金一盎司遂漲到1900美元左右。展望未來，美國挑起的中美之間的博弈，給整個世界經濟不斷地投入不確定性因素，風險持續不斷地出現，導致市場存在擔憂和恐慌；加上發達國家持續大規模的量化寬松和利率政策導致美元貶值預期與日俱增，投資者對避險和保值工具就會越來越關注，對美元會越來越失去信心，會逐步地放棄和減少持有美元，那么持有什么東西最好？答案首選是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