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退休校長打造了一家“贗品”博物館，沒有真跡，但好評如潮

荷蘭皇家航空送的“代爾夫特藍”陶瓷小房子

在荷蘭的海牙和鹿特丹之間，有個叫代爾夫特的小城，留學生心情好的時候也叫它“代村”。對于學生來說，這座10萬人口的城（小）市（鎮），最出名的是冠以城市名稱的理工學校——代爾夫特理工大學，這所大學被譽為歐洲“麻省理工”，硬實力可不是吹出來的。

對于經常進行國際差旅的商務艙乘客來說，“代村”就是荷蘭皇家航空（KLM）送的“代爾夫特藍”陶瓷小房子。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KLM每年都會為環宇商務艙的乘客推出一款代爾夫特藍陶微縮傳統荷蘭房屋，里面裝滿了荷蘭杜松子酒（也稱荷蘭金酒）。

“代村”在中國也有一個姐妹城市，就是燒制瓷器出名的景德鎮。說到“代村”的房子，在代爾夫特市中心有一座很不起眼的老建筑，和KLM送的藍陶很像，但是它的故事你可能沒有聽說過。這座荷蘭傳統建筑曾是17世紀的代爾夫特畫家行會——圣路加行會（Sint-Lucasgilde）所在地。荷蘭黃金時代的著名畫家弗美爾（Johannes Vermeer，或譯為“維梅爾”）曾經4次被選為該行會的會長。

現在這座房子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專門紀念弗美爾的博物館——弗美爾中心。但奇怪的是，里面居然沒有一幅弗美爾的真跡，但是它卻門庭若市、好評如潮。和擁有成千上萬世界珍寶的“大英博物館”相比，僅有30幅復刻品的弗美爾中心在網上的評價也不差多少。

那么，誰是弗美爾？

在17世紀荷蘭的畫家中，揚·弗美爾是個謎一樣的人物。雖然他名聲僅次于倫勃朗，但是除了一些陳舊文獻資料外，關于他本人的生平、畫風變化等細節卻都已不可考，剩下的幾乎都止于猜測和演繹。

弗美爾的作品在他的生前雖獲得了一定成功，但在他去世后大約200年里，人們卻似乎忘記了他的存在，直到19世紀人們才開始重新認識弗美爾。如同弗美爾的人生，他的作品風格也存在著許多疑點：我們不但不知道他師從過誰、如何研習繪畫，甚至連他的技法、創作意圖都說不清楚。在弗美爾的所有作品中，僅有3幅標記了創作年代。“弗美爾可能一輩子沒有離開過代爾夫特。他在這里出生，在這里作畫，在這里去世。可惜的是，代爾夫特沒有留下他一幅作品。他原來住的房子，經營的旅館，雖然也在這條街上，但是都沒能保存下來。”弗美爾中心的創辦人赫爾曼·韋耶爾斯先生如是說。

代爾夫特缺少了關于弗美爾的記憶，包括他在內的很多代爾夫特人都感到遺憾。弗美爾中心所在之處上個世紀末曾被用作一所小學的校址，而赫爾曼就是這所小學的校長。小學后來搬遷，赫爾曼也退休卸任。這時，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這里建一座博物館，讓弗美爾重返代爾夫特！

沒有一幅真跡的博物館

2005年赫爾曼創辦了一個基金會，開始專門籌辦弗美爾中心。他遇到的最大問題是：沒有真跡作為展品！

弗美爾一生的作品不多，目前確定的只有不到40幅，分別收藏于荷、英、法、德、美、奧等國。那些合法收藏顯然不能再回到代爾夫特。沒有原作，博物館怎么開？赫爾曼想到一個辦法。他用數碼打印技術1：1復制了弗美爾的37幅作品，并結合在當地收集來的一些歷史文物，通過特別設計的展廳，完整地重現弗美爾的繪畫藝術。

博物館2007年正式對外開放，來參觀的游客竟然絡繹不絕。進入弗美爾中心，首先可以觀賞關于弗美爾生平的巨幅電影。一層展廳里，畫家的37幅作品按創作時間依次排開并輔以各種交互式演示，讓人們了解弗美爾生活與創作的時代背景。之后，游客們進入體驗的部分。二層展廳用燈光模擬出不同的光線條件，用道具演示畫家使用過的布景，結合畫家使用過的繪畫工具等讓人們體驗弗美爾的繪畫技巧。三層展廳則進一步解碼弗美爾繪畫當中的象征、隱喻手法，介紹他作品里面的主題、故事和風俗文化。

赫爾曼讓這里成為全面了解弗美爾作品、深入體驗弗美爾光影藝術的絕佳場所。每年到這里參觀的游客達6萬人次，不少其它地方的博物館還慕名前來考察。近幾年來，弗美爾中心在紐約、東京、上海、中國臺北等地都舉辦過主題畫展。目前還與世界各地的博物館、藝術展廳合作，開展交互式展覽的合作與試驗。赫爾曼用沒有真跡的博物館復活了這位光影大師。

走進光影大師的世界

弗美爾是巴洛克風格的代表畫家之一。他的作品表現了荷蘭黃金時代的市井生活，色彩明快，構圖精致，質感豐富。他善于利用各種條件營造光影效果，畫面如同照片一樣細膩，以至于有的評論家認為他是只注重技巧的畫匠而非藝術家。

2013年底，一部名為《提姆的弗美爾》的美國紀錄片讓弗美爾又一次處于爭議之中。美國發明家提姆·詹尼森構建了一幅弗美爾名畫《音樂課》當中的場景，利用仿制的暗箱復制了這幅作品。他在復制過程中發現了一些光影現象，證實弗美爾有可能利用暗箱來創作。換句話說，弗美爾有可能是最早的攝影師之一，而不是我們之前認為的畫家。其實，在弗美爾中心，這些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在展廳的一角就放置著一架17世紀的暗箱以及繪圖線。赫爾曼介紹說：“當時的人們已經知道暗箱可以成像，雖然我們沒有實際證據來證明弗美爾用暗箱輔助作畫，但是他同時代的畫家有人這么干。” 當時荷蘭著名的科學家列文虎克是弗美爾的好朋友，弗美爾絕對有這樣的機會來使用類似的工具。

不過，就像今天會使用照相機的人未必能夠成為攝影師，暗箱這種工具并不能使一個平庸的畫匠成為光影大師。弗美爾的構思精妙，創作十分嚴謹，一幅畫通常要兩三年才能完成。他的作品中光影、技法和主題都結合得天衣無縫，這并不是普通畫匠可以做到的。不論是使用暗箱還是構圖線，放在當時的環境中都不難理解：當時的畫家們都以繪畫為謀生手段，畫得越逼真，畫也就更好賣，雖然因為遇到經濟困境，弗美爾生前并未賣出幾幅畫。

來到弗美爾中心的游客，完全不用像提姆那么高端地去復制弗美爾。他們可以做的嘗試更多。弗美爾的原作散落在全世界18個地方，在這里卻全部可以看到。展品不僅完全復制了油畫的色彩和質感，而且沒有畫框也沒有玻璃保護，游客可以用手去觸摸畫面，近距離觀察畫家的筆觸和原畫中的色彩、質感。這是裝在畫框里，用隔離線拉開距離的真品所無法做到的。

這些畫放在一起，游客不僅可以看到畫家技巧、風格的發展變化，還能通過對比，觀察到他畫中使用了那些相似的構圖、光線、布景，或者共同的模特、道具、服裝等等，是研究弗美爾繪畫的最佳場所。喜歡動手的游客可以嘗試用弗美爾的技巧來繪畫，比如在弗美爾名作《寫信女子與女傭》的布景中“創作”自己的作品，或者使用弗美爾曾經用過的工具來繪畫。只有在弗美爾中心，觀眾才可以真正走進這位光影大師的世界。

然而，赫爾曼做得并不只這些。“我們這里有75名志愿者和12位教師。除了正常營業，我們也為本地的學校提供免費的活動。比如中小學的美術老師想給學生們介紹弗美爾或繪畫技巧，就可以聯系我們，免費在這里上課。當地的大學生每年都會來這里做繪畫工作坊，邊畫邊聊。很多上了年紀的游客，也喜歡來這里找尋歷史。我希望市民們通過弗美爾中心了解荷蘭的文化傳統并且傳承下去，這才是我想要的。”

目前，弗美爾中心靠門票和募捐來維持，不過赫爾曼和他的同事們做得很開心。（摘自“荷蘭在線”）（編輯/多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