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因病離任的日本首相

曹奐　許黛如 陳建國

編者的話：近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因健康原因突然宣布辭職。在他之前，日本歷史上有多名首相因病離任，有的甚至在任上突發疾病而亡。而他們的離任或多或少地改變了日本歷史發展的方向。

“裁軍首相”病死，日本走向軍國主義

22年-1923年的日本處于一個轉折路口。這一時期，日本執行限制海軍的《華盛頓海軍條約》有關條款，并從中國山東省撤軍，日本還結束對俄國內戰的干涉。然而，就在這樣一個關鍵歷史階段，首相加藤友三郎被檢查出患癌，不久他死于任內。隨著這位軍人出身的支持裁軍的首相離去，后繼的多位首相逐漸壓制不住軍隊，日本向軍國主義的深淵走去。

加藤友三郎是海軍軍官出身，他曾作為“吉野”號快速巡洋艦槍炮官參加過中日甲午戰爭。在1904年至1905年日俄戰爭期間，他是聯合艦隊司令長官東鄉平八郎的參謀長，為日軍在對馬海峽海戰中獲勝做出重大貢獻。在對馬海峽海戰期間，加藤友三郎的同僚們發現他的胃病很嚴重，盡管他服用了大量藥物，但他在海戰中發布命令時多次嘔吐。不過，這并沒有影響加藤友三郎日后步步高升，1915年8月，他出任海軍大臣，隨后晉升為海軍大將。

一戰結束后，首相原敬設想把大正天皇當作傀儡，在禮節上尊重天皇，但最多也僅是如此。加藤友三郎在海軍大臣任上持開明態度，他認為擴充軍備會造成政府財政負擔，因此內閣選擇他為華盛頓海軍裁軍會議首席特派全權代表。加藤友三郎成功完成原敬交給的任務，1922年2月6日《華盛頓海軍條約》正式達成，日本與英、美、法、意約定嚴格限制海軍艦船噸位。但就在加藤友三郎在華盛頓談判之際，首相原敬遇刺身亡。

之后，高橋是清繼任首相，但不到7個月時間，他就因改組內閣問題內部意見不統一而辭職。1922年6月12日，擔任過四屆內閣海軍大臣并在海軍內有很高威望的加藤友三郎出任新首相，政壇人士普遍希望他能壓制住軍方對裁軍的反抗，繼續推進“大正民主”（指日本大正年間推行的符合現代民主的政治體制與政策）。加藤內閣主要由官僚和貴族院成員組成，日本陸軍對此強烈不滿。內閣成立之初，加藤友三郎面色青中透白，外界猜測他患病已久，有些人稱他為“殘燭首相”，意思就是日俄戰爭中被點燃的蠟燭又被拿來接著燒。

加藤友三郎支持在外交政策上同美國協調、加強同中國的合作、裁軍以及結束以前同英國的軍事同盟關系。這時，日本陸軍卻準備在亞洲大陸打一場戰爭；海軍內部仍然對《華盛頓海軍條約》有不同聲音，力主要確保“臺灣海峽以北”連接亞洲大陸的海上通道，日本海軍把頭號作戰目標定位為美國海軍。加藤友三郎不惜一切代價避免同美國開戰，他明確表示裁軍不可避免。在加藤內閣成立不到一個月內，他宣布放棄海軍多項造艦計劃，裁減海軍兵員，陸軍也要相應裁軍。到1922年12月，日本基本完成從西伯利亞撤軍。軍內強硬派聲稱，如果日本同美國在中國問題上發生利益沖突，隨后轉變成一個重大政治問題，那么美國會訴諸外交和軍事壓力迫使日本屈服。作為海軍大將出身的首相，加藤友三郎力壓軍內這些強硬派，他開始從中國山東省撤走日軍。在加藤友三郎的主政下，陸軍和海軍軍費開支大幅減少，軍方一些要員也開始考慮是否改變軍隊由天皇統轄的狀態，讓軍隊不干涉政治。

1923年初，正著手改造日本的加藤友三郎被檢查出患有結腸癌，甚至無法出席自己首相任期內僅有的一次帝國議會開幕式。為維持政局穩定，他沒有告訴內閣成員自己的病情。1923年7月27日，加藤友三郎召開完最后一次內閣會議后倒下了，8月24日病逝。加藤友三郎死后，由于沒有強有力控制住軍隊的首相，日軍就像一匹野馬朝著軍國主義的方向狂奔，最終脫離了政府的管控。▲

池田勇人帶病辦完奧運

1964年10月10日至10月24日，日本舉辦第18屆奧運會，不久前查出患上喉癌的首相池田勇人強撐病體，熬過了東京奧運會。奧運會一結束，他就把首相位置讓給了佐藤榮作。

池田勇人是日本歷史上最后一位19世紀出生的首相，1899年12月3日出生于竹原市。1960年，日美兩國簽署新《日美安保條約》，引發日本國內大規模抗議活動，岸信介內閣在這場危機中倒臺。池田勇人當選為自民黨總裁，7月19日出任首相，開啟了池田時代。池田時代被稱為日本歷史上的黃金時代，池田勇人上任不久就宣布實施“國民收入倍增計劃”。著名經濟歷史學家中村高夫評價道，池田勇人是“日本經濟增長中最重要的一位人物，人們應該記住他是一位為經濟增長凝聚全國共識的人”。池田計劃10年內年均經濟增長率達到7.2%，到他辭職之際，年均經濟增長率已攀升到驚人的11.6%。

1960年，法國總統戴高樂稱池田勇人為“那個晶體管推銷員”。池田任首相之初就開始加大技術領域投資，目的是將日本的出口產品從玩具和自行車等基本消費品擴展到技術產品，他為日本電子和汽車工業與西方國家競爭市場奠定了基礎。1961年，他又推出國家普遍養老金計劃和全民醫保制度。池田內閣還推動通過《促進肢體殘疾人就業法》，在日本確立就業配額制度、在職調整項目和財政援助制度，并且在全國各地設置大約600個公共就業保障辦公室及其分支機構，提供職業指導和安置服務，促進肢體殘疾人就業。

然而，在引領日本朝經濟大國邁進的道路上，池田勇人卻患上了絕癥。1964年9月9日，他因喉癌被送到國家癌癥中心治療，病情發展迅速，他原本想辭職，但還是堅持到日本開完東京奧運會。10月24日東京奧運會成功閉幕，他終于可以放心了。10月25日，池田勇人宣布辭職，他推薦佐藤榮作繼任首相，11月9日，他同佐藤榮作完成首相職務交接。1965年8月，池田勇人在東京大學醫院接受了手術。8月13日，手術過后沒幾天他就死于肺炎。▲

政壇“鈍牛”任上突發心梗離世

日本第68、69任首相大平正芳因心梗在任上離世，他為中日友好曾做出突出貢獻。1910年，大平正芳出生于香川縣的普通農家，憑借著勤奮、沉穩、執著等品格躋身日本政壇，被稱為日本政壇的“鈍牛”“屈指可數的理智型政治家”。他曾多次訪華，為發展中日關系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大平正芳1978年上任時，日本政壇一片混亂，派系眾多，且斗爭不斷。為了解決困境，大平提出了“信賴與認同的政治”“和民眾苦樂與共的政治”等理念，希望能夠得到民眾的支持。大平提出了“日本型福祉社會建設”“田園都市國家構想推進”主張，目的是增強城市的活力，讓鄉村也更加富裕。在外交方面，大平開展日美安保體制，增強文化外交。他曾輔助池田勇人內閣做出“國民收入倍增計劃”等，為日本經濟的高速發展奠定了基礎。此外，為了發展多方面的外交，大平提出“環太平洋連帶”的政策，并計劃建立環太平洋聯盟。

大平還在外交方面為加深與各國友好親善的關系做出了貢獻。他還提出日本要強化作為“國際社會的一員”，加強對中國的重視，并盡力對中國的現代化建設提供幫助。大平提出日本每年向中國提供長期低息貸款和一定金額的無償援助，而第一筆貸款就是在大平正芳任首相期間落實發放的，為中國改革開放初期各項建設做出了貢獻。

時至今日，大平正芳在日本民眾心中都極有威望，他任期內在內政、外交等都頗有建樹，尤其是在日本重要的歷史轉變時期發揮了重要使命，并為日本自民黨的振興起到重要作用。他曾提出，要為黨組織進行飛躍式擴充，以“每個人都是黨員、黨友”為目標，進行了“三百萬黨員獲得運動”。有人曾這樣評價大平正芳，他的哲學思想、政治手腕、責任感以及作為領導者的熱情和決斷力，都讓人們感到欽佩。

不幸的是，這位政治家僅在位554天，激烈的派系斗爭和精神壓力讓他心力交瘁。1980年5月30日，參議院議員選舉進行公示，大平正芳上午在東京新宿街頭演講，吃過午飯后，他又前往橫濱的四個地方進行街頭演講，直到傍晚6點多才回到家中休息。他非常疲憊地對家人說“覺得身體很勞累”，很快便被緊急送往醫院。在大平入院后，反對派以其“身體健康狀況堪憂”為由，認為大平應當退出。6月12日凌晨5點，大平的身體狀態急劇惡化，突發心梗離世，享年70歲。

大平去世后，日本民眾陷入了震驚和悲痛。在大平的葬禮上，現場匯集了由4000人組成的祭拜長隊，其中有很多都是普通民眾。

全世界100多個國家的元首、代表出席了葬禮，中國領導人華國鋒還鄭重寫下了“大平首相為中日友好關系的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中國人民永遠懷念他”的悼詞。對于大平正芳的去世，鄧小平曾評價道：“大平先生的去世，使中國失去了一位很好的朋友，對我個人來說，也是失去了一位好朋友。盡管他去世了，但中國人民還會記住他的名字。”

大平正芳去世后，他所在的自民黨在選舉中以大比數勝出，鈴木善幸作為繼承者登上了首相寶座，他沿襲了大平正芳的對華友好和交流協作，并兩次訪華，為發展中日關系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除了這三位之外，日本歷史上還有多位首相由于患病而失去首相之位。1925年年底，首相加藤高明在國會發表施政演說時突然因病倒下，后來他雖然一度恢復，但最終還是于1926年1月28日逝世。2000年4月1日，首相小淵惠三中風，在醫院中陷入昏迷狀態，之后森喜朗取代他當上了首相。不久，小淵惠三因病逝世。2007年9月，第一次任首相的安倍晉三也曾因個人健康原因辭去首相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