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吧，萬一呢

陳詞

1

魂沒丟，只是動手晚了，想搶秋，船沒造成呀。

我變成這個冬季的月亮樹，孤立于柴河之岸，也好，大雪正好證明一下我的船。

七九河開，我的船開始像雁一樣叫。八九雁來，我的船目睹柴河暗叫、撕裂、撞擊、抱團終至狂奔的全程。我被驚嚇了，一時不敢下水。倒是我的船，筋動、骨響、塞我一鼻孔的清冽，撥亮我眼里的月亮，照亮前方有限的霧。

劃吧，萬一呢，找到對岸，找到她。

2

我要準備的不多，必帶一字頂萬字的家譜。不會造船造了，不會劃船，要劃，河流能不能深過我的表情，我怎樣都要保有一份超然。我是家族怒放的，假如我得以浪在浪上。那么我的心渴望的，一字頂一萬字的萬字，一字不落地寫進我旅程的田字格，心魂蕩漾，我的想象甚至說，我的船，在飛，萬一呢，和也在飛的一個夢撞個滿懷？

3

我的眼深深下陷。我愿這陷井不要再挖了，總是自己的帆跳進去洗也洗不清，況且尚沒抵達。

其實河流總在吞吐，魚是吞的肉，荷是吐的骨。不然，荷吐出鮮花，也吐鮮魚。當我一下子從荷下的污泥有所發現，我即從陷井的水里發現祖先的青銅色的血淚。我的船開始懂，不會返程別抱怨河。找不到離家最近的碼頭，給自己的眼多上些眼藥水，實在找不到，就把一字頂一萬字的家譜深挖一下，把陷井挖疼。

船是樹來的，河是山來的，迷人的愛來自森林的野獸出沒。

找到對岸的她，一要讀懂一字頂萬字的家譜，二要鯉魚跳龍門，三要狼圖騰。

劃吧，萬一呢。

4

因為水長，有了船，因為路遠，有了什么？什么都沒有，但有翅膀，牽魂的，一字頂萬萬字。

火怕水。再能漂的船怕火。我帶著家譜和巨浪跳交際舞，就怕有人跳著跳著，就喊一聲家譜上的娘。水著了火，怎救？

自燃自滅。滅火機不能是落日。是也是次日黎明的魚肚白，發自天邊，如醒后的心跳。劃吧劃吧，沒有萬一。聚到一棵月亮樹的暗影，聽樹的根部一點一點把我們的去處擰亮。沒有萬一，我們會按一一的命定被送至賽場。不是嗎。

5

比劃更快的是前塵往事。

比劃更慢的，是返程的咀嚼。一字頂萬字。萬字說被頂掉就頂掉。劃吧，萬一呢，趕不上所有的光陰。成熟的會不吐一字綻放。待熟的，臉上心上眼上一切上皆放光。光在我的櫓上閃在我的帆上閃在我的網上閃在我的魚眼上閃，有關我的閃，是我的幸運，可遇不可求之福。

假如我回到出發地。我會耍一套猴拳，對了，我得畢恭畢敬把家譜交還，請接收好，我的祖宗！而之后……

我像找到父母的孤兒、找到對岸的她的他，一個對滿頭青絲的揮手，清零？

劃吧，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