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凌
筆者至今仍記得2016年一個寒風凜冽的下午,與姚建華博士一起去商務印書館上海分公司洽談出版事宜的情景。在當時,“數字勞工”尚是一個比較敏感的概念,需要學術組織的背書。好在,賀圣遂先生代表的出版方極有眼光,復旦大學文科資深教授童兵先生主持的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學與研究基地亦極有魄力,共同促成了本套叢書的出版。從2017年至2020年,“媒介和數字勞工研究:西方的視角”叢書四卷陸續推出,學術界的相關研究也漸成星火燎原之勢,當畢業論文越來越多地以“產消合一”“網權制資本主義”“情感勞動”“游戲玩工”為關鍵詞;當疫情之下全社會都在關注快遞小哥、富士康復工、主播帶貨、靈活用工、粉絲經濟,我終于確信,這套書的出版適逢其時。
19世紀,馬克思將“勞動”放置于全部學說的核心,“勞動創造了人本身”,勞動是人的社會本性和社會關系形成和發展的基礎,是人在社會中的基本實踐形式。他的“勞動價值論”從生產方式、生產關系、交換關系的角度,道出了資本的秘密。而向前展望,未來社會必然要將勞動者從異化勞動中解放出來。深受馬克思主義影響的傳播政治經濟學在技術變遷的世紀之交重新倡導“回歸勞動”,丹·席勒(Dan Schill-er)以此重新梳理了傳播理論史,文森特·莫斯可(Vincent Mosco)和格雷厄姆·默多克(Graham Murdock)等人,則將勞動方式、勞動關系、勞動者境況放在當今的數字時代進行理解。伴隨著“馬克思歸來”的,是勞動的變與不變,是勞動者的痛苦與夢想。
“媒介和數字勞工研究”叢書,將傳播政治經濟學派的重要研究成果編輯成卷,分別探討信息時代的價值與積累、數字勞工的勞動方式與特征、產消合一狀態下的玩工、信息產業的勞動關系四個重要議題。正如姚建華的博士生導師、傳播政治經濟學大師莫斯可在序言中所指出的,(他)“對于數字勞工的西方研究視角有著廣泛的涉獵且在加拿大接受過系統化的理論訓練,建華本人對于中國媒介工作者的研究展現了該領域研究者所必需的理論視角和方法論策略”。由于編者長期深耕這一領域,而且對西方和中國的數字勞動有著清醒的認識,因此本套叢書有著開闊的交叉學科視域,社會學、政治經濟學、傳播學、媒介學、文化研究、技術哲學、法學和倫理學等無所不包;同時又有著一種世界眼光,在對西方數字/傳播資本主義的批判中,思索著建設真正的數字/傳播社會主義的可能路徑。
這里所輯的三篇書評的作者,分別來自社會學、法學和傳播學領域,他們從不同的視角切進,超越了一般書評的高度,更像是與這套叢書的一種對話。賈文娟的《從數字勞動探索資本主義體系的時代變遷》高屋建瓴,將叢書主題歸納為積累模式、勞動控制、產消合一和組織抗爭,有力地解釋了當代資本主義的本質特點、勞動者的困境與出路。胡凌的《靈活用工與平臺責任:法學視角能為數字勞動研究貢獻什么?》以法律學者的清晰洞見,條分縷析地梳理了當前模糊地帶的權益保障問題,包括平臺的權力、靈活用工的性質、產消者信息保護、數字關系、平臺合作社、禮物經濟等。徐偲骕的《邁向傳播社會主義/數字社會主義下的未來勞動》立足于傳播政治經濟學,將叢書濃縮為:數字勞工“生產了互聯網(第1卷),用互聯網來生產(第2卷),為互聯網而生產(第3卷),也在互聯網中生產自己(第4卷)”,他指出當今西方的工團主義或工聯主義,乃至“平臺合作化”的“傳播社會主義”,并不能解決技術壟斷與數字生產資料私有化的根本問題,希望在中國,“中國國家的社會主義性質這一先天制度優勢使得我們在面對同類問題時有更多的政策選項和治理工具”。
毋庸諱言,“媒介和數字勞工研究”叢書主要還是“西方的視角”,但在這巨變的時代,它也啟發了“中國的道路”。希望越來越多的學者投身于這個交叉學科的領域,因為——“重要的是改變世界”。
(責任編輯 陳琰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