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文化遺產傳播效果影響因素研究
——以廈門大學為例

李 淵（廈門大學建筑與土木工程學院建筑系 福建廈門 361005）

陳怡嫻（廈門大學人文學院歷史系 福建廈門 361005 ）

一、研究背景

校園是人類社會精神文化傳播的重要場所。校園文化遺產是校園歷史變遷的精神見證，以自身獨特的文化脈絡彰顯其底蘊與魅力。目前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已收錄多處校園文化遺產，例如北大紅樓、南開大學舊址等①根據國家文物局官網整理，目前有58處高校校園遺產被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如：清華大學早期建筑、北京大學未名湖燕園建筑、武漢大學早期建筑、浙江大學杭州之江大學舊址、廈門大學早期建筑、南京中央大學舊址、南京大學金陵大學舊址等。。隨著社會與校園建設的快速發展，樹立系統的校園遺產保護觀念，重視優化校園遺產的傳播展示，有利于新時代背景下，再現校園文化遺產的價值，使其永葆活力。目前國內對校園遺產的學術研究主要從校園遺產的價值分析和保護管理兩方面出發。在校園遺產價值方面，有學者側重對歷史建筑空間的文化解讀，強調歷史建筑保護與校園教育理念[1]；也有學者側重分析校園遺產產生的社會、文化背景及所處自然環境[2]。張天潔等從文化景觀的視野出發，梳理美國弗吉尼亞大學學術村文化景觀發展歷史，分析其保護理念與措施，以此提供使國內參考學習的范式[3]。陽建強以東南大學、南京大學、南京師范大學老校區為例，簡述了三個老校區發展演變的歷史沿革，剖析了校區空間格局的形態特征與重要價值[4]。在校園遺產的保護管理方面，季一木等從解決高校資源信息共享的問題出發，提出了面向服務體系架構的校園遺產系統集成模型及其對應的集成方案[5]；李詠華等在對現行建筑遺產保護規劃編制流程和技術方法歸納的基礎上，提出了“以文化遺產為主導的并行式混合遺產地”的建筑遺產保護規劃編制框架，并結合之江大學舊址保護規劃進行實踐驗證[6]。目前對于校園遺產缺乏基于調研數據的定量研究，且有關校園遺產傳播效果方面較少涉及。本次研究立足對游客調研所得的客觀數據，并以此分析廈大校園文化遺產對游客的文化傳播效果及影響其傳播效果的重要因素，并提出改進傳播效果的合理建議。

二、研究過程與數據獲取

（一）廈門大學思明校區主要文化遺產概況

廈門大學由愛國華僑陳嘉庚先生于1921年創建，在悠久的歷史中產生了許多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物質文化遺產以建筑、雕像、石碑、石刻為主。具有代表性的建筑遺產群賢樓群歷史最為悠久，包括囊螢、同安、群賢、集美、映雪等五座樓，樓群在五老峰下一字排開，一座主樓、四座從樓呈軸對稱布局，為典型的西式洋樓和中式屋頂結合的嘉庚建筑，被形象地比喻為“身穿西裝、頭戴斗笠”[7]。目前，囊螢樓是馬克思主義學院院樓，映雪樓是建筑與土木工程學院專業教室，同安、群賢、集美三座樓內設展館，包括校史校情、革命歷史、近代文學等多個展覽主題。建南樓群是另外一組重要的建筑遺產，由陳嘉庚先生親自主持建造，樓群延續嘉庚建筑的“一主四從”“穿西裝戴斗笠”的傳統形制，五幢建筑弧型排開面向大海，環抱美麗的上弦場，是海上看廈門的一大標志。校園內還有許多名人雕塑，如陳嘉庚、陳敬賢、李光前、魯迅、王亞楠、盧嘉錫等，均是對廈門大學有過重大貢獻的歷史名人。此外，還有各種石碑和石刻，篆刻有訓誡、紀念、詩文、祝愿等內容。現全校共有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3處，保護建筑18座，歷史人物塑像9尊。

（二）實驗遺產地選擇與原因

廈門大學校內遺產點眾多，本次研究無法全面涉及，故選取具代表性的群賢樓群、建南樓群、湖心島、魯迅廣場四處遺產點進行研究（圖1）。理由如下：

1.四處遺產點的可達性較為良好，且不在主要的教學區域內，游客較多。通過GIS核密度分析可以得到，在遺產類景點中，群賢樓群、建南樓群、湖心島是游客聚集較多的地點。而魯迅廣場則位于交通要道樞紐，是通往許多其他遺產點的必經之路，雖游客停留時間較短，但是依然有較大的人流量。

圖1 校園游客人流熱力

2.四處遺產點能較好地代表廈大校園遺產豐富的文化內涵。群賢樓群、建南樓群規模較大，歷史悠久，是廈大物質文化遺產的典型代表。魯迅廣場表達的是魯迅的名人故事；湖心島上有陳嘉庚和學生群像，表達的是陳嘉庚創辦廈大的故事，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代表。

3.四處遺產地在信息密度上存在差異，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文化遺產對游客的傳播效果。群賢樓群有眾多展館，是信息最密集的一處遺產點；建南樓群和魯迅廣場則擁有少量石碑、雕塑，信息密度較低；湖心島只有少量文化遺產傳播設施。

4.四處遺產點在校園中的位置較為集中，游客全部去過并在心中形成對比的幾率較大。

（三）實驗樣本選取與問卷設計

在本研究中，首先通過數量、位置、類型、年代、文化內涵、熱度等指標調查校園內文化遺產的基本情況，并選定研究對象。然后通過SD調研法和訪談法，調查游客對所選中校園遺產地的感知情況以及選定遺產地對游客的文化傳播效果。最后對這些變量進行多元線性回歸得出各項指標的相關性，根據校園內文化遺產對游客的文化傳播效果及其影響因素提出改進意見。（圖2）

本研究采用的數據調研方法為語義差異法。語義差異法是由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奧斯古德（Osgood，C.E.）和他的同事薩西（Suci，G.J.）、坦納鮑姆（Tannenbaurn，P.H.）等于1950年代提出的一種投射研究方法，能夠簡便地對空間感知的主觀評價進行量化分析。通過選取被測量對象相關的一系列屬性，選擇詞義相反的一對形容詞，并在每對形容詞之間劃分5個、7個，甚至9個連續的等級，讓被訪對象根據自身感受來選擇心里感覺強度，從而得出語義差異量表，即SD曲線圖。通過這張圖可以準確地把握客觀對象的各個特征。

在挑選校園文化遺產地調研有關形容詞對時，結合研究對象的實際情況，以游客在文化遺產點的心理感受和物質空間使用狀況為依據，經研究篩選形成由預先了解程度、空間可達性及環境舒適度、文化傳播質量、文化傳播效果四組感知指標。其分別是：

1. 表示在到達遺產點之前對遺產點的了解程度的形容詞對：了解多－了解少。

2. 表示該遺產點空間環境的形容詞對：距離校門近－距離校門遠、休息設施多－休息設施少、炎熱－陰涼、安靜－喧鬧、寬敞－狹窄、蚊蟲多－蚊蟲少。

3. 表示該遺產點文化傳播質量的形容詞對：宣傳設施多－宣傳設施少、宣傳形式豐富－宣傳形式單一、宣傳內容吸引力大－宣傳內容吸引力小、文化氛圍強－文化氛圍弱。

圖2 研究過程思維圖

4. 表示該遺產點的文化傳播效果的形容詞對：了解到的歷史故事多－了解到的歷史故事少、了解到的精神內涵多－了解到的精神內涵少、給人的思想啟發多－給人的思想啟發少。

每組詞對之間分7個等級，分別基于數值-3，-2，-1，0，1，2，3，以便定量分析時數值化。除了上述指標外，調查于2019年6月16－17日進行，在廈門大學思明校區通過現場發放問卷的形式，總共發放問卷80份，回收有效問卷77份，每個遺產點各發放20份。

三、總體感知和數據分析

（一）總體感知

圖3 校園文化遺產節點SD曲線圖

通過對樣本數據的統計，可得到四個校園景點在每個形容詞對上的得分情況，這些得分源自心理感知，可稱為心理量，圖3是根據心理量繪制的四個校園遺產點的SD曲線圖，從圖上可看出評價者對校園景點文化宣傳質量以及文化宣傳體驗感知差距比較大，對空間特征感知差距比較小。在評價者心目中，四個校園節點空間的特點各有不同。

總體分析而言，四個景點基本上得到了評價者的認可，建南樓群在游客基礎認知與環境舒適度上較為突出；湖心島則可達性較高，最為喧鬧，游客較多、停留時間長，空間質量相對其他三處遺產地而言較差，但在校園文化輸出上卻有所成效；群賢樓群在空間環境、宣傳質量上顯著高于其他景點，且在宣傳質量與宣傳效果上較受認可；魯迅廣場相較于其他三處遺產地，在宣傳、文化輸出上則有明顯不足。

（二）對比分析

通過結合SD曲線圖、實際調研與訪談，對四個校園景點進行以下相關比較分析，進而探究四個景點之間的優缺點和差異根源，為后續相關研究提供數據分析支撐。

1. 游客在對遺產地信息的了解程度上存在顯著不同，在對四個不同遺產點的了解程度上，游客對建南大禮堂的了解最多，對魯迅廣場的了解最少，對湖心島與群賢樓的了解差異不大。

2. 在空間質量部分，四個校園景點空間都處于校園主要軸線上或是與校園主干道相鄰、相交，因此其開放性、聯系性與可達性比較好。湖心島作為廈大景觀區域核心，視野開闊地帶，是游客聚集的主要場所與承辦學生活動的公共空間之一，在環境氛圍上最為喧鬧；而群賢樓群與魯迅廣場都在校園主干道旁，來往車輛較多，同時也是游客聚集拍照的熱門場所，所以也相對比較喧鬧；建南樓群作為承辦學校重要活動功能主體的特殊性，在環境喧鬧上有兩端性，但總體而言還是較為安靜。群賢樓群前有較大的廣場空間場所，設有陳嘉庚雕像、綠化帶，但因遮陰不足、廣場空間與車行、人員往來繁雜，給人以相對狹窄的空間感受；而建南樓群由于樓群前有廣闊的操場空間，周圍綠樹環繞，給游客的感覺相對寬敞；魯迅廣場周圍停留空間較多，在休息設施上顯著優于其他三個景點，但另一方面，魯迅廣場環境炎熱、遮陰不足、蚊蟲較多，游客的停留時間反而較短；湖心島具有較為寬敞的活動空間、廣闊的視野、優良的景觀環境，游客的停留時間較長，但在空間質量上，湖心島環境炎熱，遮陰不足，休息空間少，氛圍喧鬧，同時存在較大的蚊蟲問題。

3. 在文化傳播質量部分，宣傳核心仍是群賢樓群的展館地帶，其在宣傳設施數量上明顯優于其他三個遺產地，有較強的文化氛圍；而魯迅廣場則缺少宣傳設施，在數量、形式上都弱于其他三大遺產地，文化輸出不足；湖心島主要臨近芙蓉宿舍樓群，周邊學生活動較頻繁，雖在宣傳設施上較少但能給人更多樣的校園文化感受體驗；建南樓群周邊雖只有較為單一的展板宣傳設施，但還是營造了較強的文化氛圍。

4. 在文化傳播效果部分，建南樓群與群賢樓群對游客有較高的吸引力，同時也塑造了較強的文化氛圍，在對游客的文化輸出與精神感悟上都優于湖心島與魯迅廣場；群賢樓群雖然承擔了主要的宣傳功能，但游客在歷史文化的了解、整體的精神內涵的體會弱于建南樓群，而在思想啟發上更趨于與湖心島相近。

四、文化傳播效果影響因素分析

將遺產點的特征指標和遺產點對游客傳播文化效果的指標輸入SPSS軟件進行相關性分析，探究變量之間的相關性，得到顯著性數表（見表1）。觀察表中有關數值，可以發現下幾點：首先，游客在遺產點親身了解到的歷史故事的多少與游客來廈大之前對遺產點了解的多少（P=0.007，0.007<0.01）、蚊蟲的多少(P=0.002，0.002<0.01)相關性極為顯著；與遺產點氣溫高低（P=0.018，0.01<0.018<0.05）、遺產點宣傳方式的豐富程度(P=0.027，0.01<0.027<0.05)相關性顯著。其次，游客在遺產點體驗到精神內涵的多少與游客來廈大之前對遺產點了解的多少（P=0.049，0.01<0.049<0.05）關系顯著。然后，游客在遺產點受到思想啟發的多少與游客來廈大之前對遺產點了解的多少（P=0.029，0.01<0.029<0.05）、蚊蟲的多少(P=0.022，0.01<0.022<0.05)、遺產點宣傳方式的豐富程度(P=0.041，0.01<0.041<0.05)相關性顯著。

表1 校園文化遺產空間的量化分析結果

從上述相關性關系可以推測，遺產點對游客的宣傳效果了解很大程度上受到游客到來之前對遺產點的認識、遺產點本身環境的舒適度、遺產點文化傳播方式豐富度這三個因素的影響。

1.游客自身對遺產地的了解程度影響遺產的文化傳播效果。在研究中，通過對游客的訪談得知，如果游客在來到遺產點之前已經對遺產點的文化存在一定認知，到達后會更認真地閱讀相關文化傳播內容，并將其與自己心中形成的預期進行比對，從而了解到更多的歷史故事，認識更多遺產地蘊含的精神內涵。從這個結論出發，想要提升旅游中對遺產地的體驗，可提前加深對遺產地背景知識了解，能因此受到更多的思想啟發。遺產地方則可以通過微信、微博等大眾媒介傳播方式，提供更好的遺產內涵了解途徑。

2.遺產地環境的舒適與否也與遺產地對游客文化傳播的效果關系巨大。在夏季，蔭涼的環境有助于游客放慢腳步，仔細觀看各種展品、展板并進行思考，較多的蚊蟲則會讓游客急于離開。通過觀察發現，群賢樓群內開啟空調的展館，游客的停留時間和停留人數均比未開空調的展館多得多。在舒適的觀展環境中，游客能更好地對廈大校園遺產進行思考與認知。相比之下，湖心島因為周邊是水域的關系，蚊蟲較多，游客無法把注意力放在解讀陳嘉庚與青年學生群像所表達的故事內涵上，屬于“走馬觀花”式旅游，大都拍照后匆忙離去。

3.遺產點的文化傳播形式豐富程度對遺產點的文化傳播效果影響較大。經過訪談得知，大部分游客對遺產點背后文化內涵的認知過程是從被吸引開始的，而豐富的宣傳形式是吸引游客關注的重要途徑。廈大文化傳播媒介主要為建筑實體與輔助展覽。建筑作為一種文化的信息載體，通過建筑一方可以向另外一方傳達各種文化信息[8]。廈大歷史建筑遺產蘊含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信息，要提升文化傳播效果，保護好歷史建筑是第一要務。此外，輔助展覽手段也是遺產精髓的思想總結，在遺產地增設文字圖片展板、互動展覽設備，并進行志愿講解，能建構遺產與人的關系，完善游客對文化遺產的解讀。

五、結論和討論

本次研究采用SD法直接獲得了游客對校園文化遺產點的感知情況，能夠較為直觀地體現出廈大群賢樓群、建南樓群、魯迅廣場、湖心島四處遺產點的文化傳播效果與影響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文化傳播效果過于抽象，人的心理感知難以捉摸的問題。但是由于不同受訪者對于形容詞對的理解存在差異，不能完全體現客觀情況等問題，本研究依舊存在局限性。

從以上研究表明，校園文化遺產的傳播效果的影響因素主要受游客之前對遺產地的認識、遺產地本身環境的舒適度、遺產地文化傳播方式豐富程度這三個因素的影響。燕京大學校長司徒雷登曾說：“校舍的本身就象征著我們的辦學目的，也就是要保存中國最優秀的文化遺產”。那些優秀校園遺產，早已超越了提供人們活動空間的功能，承載著學校的歷史傳統和文化傳承[9]。當下，文化遺產在保護基礎上也要重視遺產內涵傳播的方法與效果，讓歷史遺產在新時代持續煥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