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畫中消夏

文陸小鹿

炎炎夏日，最愜意的消暑方式莫過于躲在空調房里閑翻書。手邊一本《賣花人去路還香》，書名讀起來就清涼可意，余味裊裊。這本書是豐子愷的漫畫集，用鄭振鐸的話說，就是沒有一幅不使我生出一種新鮮的趣味。

尤其是其中的幾幅夏日漫畫，很適宜此時重溫，看看從前的孩子是如何消夏的——

一幅《折荷圖》，描繪出兒童戲玩荷葉之趣。寫荷的詩詞里，我最喜歡的是這首：“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苯系南奶欤缮徥且患笕诵『⒍枷矚g的娛樂活動。畫面上兩個孩子都戴著荷葉帽，顯然剛剛采蓮歸來。豐子愷給這幅畫題的款識是：“折得荷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弊屑毧串?，果然不見荷花的影子，可是孩子們依然一副興至而歸的模樣。沒有荷花有荷葉同樣開心，孩子們最會自得其樂，在他們的世界里，什么東西都可以成為玩具，無論貴賤。

《種瓜得瓜》是豐老畫在折扇上的一幅畫。一只碩大無比的綠皮大西瓜，駝在男孩的背上，女孩在后面托著瓜，兩人齊心合力地運瓜前行。看得出來，瓜很沉很沉，孩子們搬得很累很累，可是一點也看不出怨煩。隔著書頁，我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悅，那是一種收獲的喜悅。

我沒有在鄉村生活過，對種植西瓜不熟悉，但記得從前在院子里種過絲瓜，那種瓜果成熟后收獲的快樂至今不忘。那時候的夏天，最愛洗好澡，坐在天井里吃西瓜。拿一只搪瓷臉盆，裝半只西瓜，用勺子挖著吃，吐出來的西瓜籽還可以收齊曬干，用鹽炒了吃。從前的夏天沒有如今這么多花樣的冰糕、冰淇淋、果汁奶茶，西瓜就是最好吃的零食。

夏天，是四季里最適合戶外活動的，尤其是夏夜，露天電影、露天乘涼、露天吃飯、露天表演……從前，家家戶戶都住平房，鄰居們彼此走動，聯絡頻繁，熱熱鬧鬧。如今，生活條件改善了，大多數居民住進了樓房，生活在鋼筋叢林，抬頭只見天花板，此時就格外懷念過去頭頂藍天的露天生活。一幅《鑼鼓響》便勾起我對往事的懷想。

畫中沒有出現鑼鼓，只有一個小孩，一手指向遠方，一手拉著奶奶，做出往前奔跑的姿勢。畫面無聲勝有聲，我仿佛聽見小孩在叫：“奶奶，奶奶，快點走，那邊耍戲了，鑼鼓響了?！碑嬛械哪棠蹋掷锬弥话哑焉龋~著小腳做出緊趕慢趕的樣子。如今幾乎看不到蒲扇了，但在我們兒時，每到夏天，蒲扇就是扇風驅蟲的最好武器。有時，我們還會拿著圓珠筆在蒲扇上寫字，記得當年常寫的一句打油詩是：“扇子有涼風，日夜在手中。有人問我借，等到八月中?！蹦菚r，民間常有歌舞表演，演員們化著粗糙的妝容，穿著艷俗的衣服，表演水準自然不敢恭維，可是表演的人有激情，看戲的人是真享受，敲鑼打鼓，世態萬象、人情百味……

有時想，文學電影也好、音樂美術也好，人為什么需要用藝術來點綴生活？那是因為藝術能帶給我們心靈的慰藉和精神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