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院士”扶貧記

文/河南·正道

院士下鄉扶貧，教農民科學種地

2015年，一場精準扶貧戰役在中國大地鋪開，中國工程院確定普洱市瀾滄縣作為科技扶貧點。當時，中國工程院院士、云南農業大學名譽校長朱有勇已經60歲。在普通人看來，他已經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但在工程院院士隊伍里，他還算年輕。工程院定點扶貧，年輕的忙于科研，年紀大的精力跟不上，朱有勇咬咬牙，決定前往瀾滄扶貧。

瀾滄縣是國家級深度貧困縣，貧困人口16.67萬人,貧困發生率高達47%，扶貧任務艱巨,是云南決戰脫貧主戰場之一。朱有勇和同事來到瀾滄考察，行走在竹塘鄉多個村寨，目之所及讓人十分揪心——籬笆墻、茅草房四處漏風，一個火塘，幾件炊具，一堆玉米和一兩頭豬就是一戶人家全部家當，這與朱有勇小時候生活情景何其相似。

朱有勇1955年出生于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一個貧苦家庭，考入云南農業大學后，他萌生出憑自己努力讓鄉親們多打糧食過上好日子的想法。通過考察，朱有勇發現，瀾滄縣生態環境良好，光、熱、水、土壤條件優越。這么好的資源稟賦，深陷貧困，朱有勇陷入深深內疚，他覺得自己是黨和人民培養出的院士，虧欠農民太多。

然而，朱有勇入戶調研時，很多拉祜族人開口就一句話：“給我家點錢吧，給點錢我們就脫貧了……”朱有勇知道給錢給物不是長久之計，扶貧先扶智，只有教會村民科學種地才是硬道理。

當時，村民對朱有勇能否帶領他們擺脫貧困持懷疑態度，為了和老鄉打成一片，朱有勇開始學習拉祜語，慢慢掌握一些日常用語。閑時，他到村民家走訪，跟村民一起喝酒，漸漸消除了溝通障礙。

瀾滄縣資源豐富，農民有大量耕地和森林，怎樣把這些資源優勢變成經濟效益？資源適宜發展什么產業？是朱有勇面對的首要問題。

經過反復商議，2017年4月，“中國工程院院士專家扶貧工作站”在蒿枝壩組活動室掛牌成立，這里更像一個農民田間學校，在朱有勇和他的團隊帶領下，鄉親們一邊種田一邊學技術，樹立科技致富觀念。

農民們應該種什么是朱有勇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前些年瀾滄縣曾大規模推廣種植核桃樹，竹塘鄉種了7000畝。不料，核桃樹長得挺好，掛果卻少。也有企業找到朱有勇，勸他種花椒，被朱有勇勸退了，他認為中國花椒產地很多，瀾滄種花椒沒什么優勢。

朱有勇的思路是既要用好科技優勢，也要和當地自然資源結合。抓住這條主線，朱有勇通過對氣候、土壤、降雨等自然條件科學分析，找到突破口，這里具備發展冬季土豆和冬早蔬菜的優越條件。

冬季土豆十一二月播種，次年三四月收獲，這個時候能產新鮮土豆的地方很少，瀾滄縣可以成為全國最早上市新鮮土豆產地之一，收購價格也比較高。朱有勇掰著手指給村民算賬：一畝地，一百天，一萬元。

面對朱有勇有理有據的分據，居民卻將信將疑。2016年冬天，扶貧隊員找到村民劉金寶，動員他種冬季土豆，他嘴上答應，第二天卻去地里撒上油菜種子。朱有勇只好找到村組干部，在蒿枝壩組100畝地里搞起示范種植。

2017年春天，朱有勇的示范基地迎來豐收，通過測產，最高畝產4.7噸，平均畝產3.3噸，按照每公斤3元收購價，平均每畝土豆收益近萬元。消息傳到劉金寶耳朵里，他決定拿出2畝地種土豆試試，第二年開春，他家地里長出全村的“土豆王”，足足5斤重。到了2018年冬天，沒等扶貧隊上門，劉金寶把自家10畝地全種上了土豆，這一年，瀾滄縣冬季土豆推廣種植3200多畝。

冬季土豆只是當地致富的一塊敲門磚，對于朱有勇來說，如果能把自己實驗室里最新的成果和當地結合起來，農民脫貧速度才會更快。朱有勇想到種三七。三七是山林中的珍貴中藥材，隨著市場需求增大，農作物一樣的大田種植逐漸成為主流，但大田種三七有致命難題，就是“連作障礙”，一片土地一旦種一次三七，10—15年內不能再次種植，與此同時，為了防止病蟲和快速成長，肥料和農藥也必不可少，這既造成土壤損失，三七品質也大大降低。

能不能不打農藥，不施化肥，讓三七回歸森林自然生長？2016年，朱有勇先在瀾滄種了5畝試驗田，試驗很快得到正向反饋，不用打農藥、不用化肥，也不破壞耕地，實現“林下三七”大規模種植，“林下三七”種植為瀾滄扶貧打開局面，瀾滄地區森林面積廣闊，適應“林下三七”的思茅松林就有40余萬畝。2017年，林下三七種植面積擴展到3000畝，2018年更是接近7000畝。

在科技扶貧助推下，瀾滄縣貧困發生率2019年降到3%以下，從昔日深度貧困“直過民族區”到今日“科技扶貧示范縣”，朱有勇和他的扶貧團隊讓當地拉祜族鄉親加快了脫貧步伐。

朱有勇被稱為“農民院士”，來瀾滄扶貧，他從不住賓館，一直住在蒿枝壩科技小院，長期奔波在瀾滄各鄉鎮。朱有勇拒絕縣里派車接送，自己租了輛10萬元不到的國產品牌越野車。

2017年開始，朱有勇先后在瀾滄開設冬季土豆、畜禽養殖、冬早蔬菜、林下三七、中藥材種植等多個技能培訓班，培訓學員超過1500人。2019年，為幫助這些扶貧農產品擴大銷路，朱有勇又和拼多多一起聯合打造農村電子商務班。

酒井鄉坡頭老寨村的哈尼族村民馬正發正是靠著種冬季土豆“翻了身”，他也是冬季土豆班第一屆學員。2018年，十畝冬季土豆最終幫馬正發增收7萬元。如今，馬正發帶領全村32戶村民種植冬季土豆，其中就有16戶建檔立卡戶。努力終有回報，一年時間里，馬正發就帶領全村脫貧致富。

6年來，朱有勇每年有100多天住在村里，與村民大碗吃肉，大口喝酒，大聲唱歌。更多時候，他穿著迷彩服、掄著鋤頭與百姓同吃同住同勞動。拉祜族鄉親雖然不知道院士是什么頭銜，但一提起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豎起大拇指。

2019年12月2日，中共中央宣傳部授予朱有勇“時代楷模”稱號。朱有勇分享感受時說，作為一個農業科技工作者，把“論文寫在大地上”是他的本分，作為一個科技扶貧代表，他不是一個人在努力，成千上萬科技工作者都在努力，他們才是千萬個“時代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