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中二元對立之生命

2020-08-16 10:33:28美霍良

青年生活 2020年30期

美霍良

摘要：從《雪國》文本中景色的交替更迭的對立、人物的對立以及所處空間的對立著手分析了貫穿于川端康成文學創作的美學思想的表現，即通過虛實、生死的對立揭示戰爭陰霾下生命之美，凸顯了文學對人類的終結思考。

關鍵詞：雪國;二元對立;生命美

《雪國》是川端康成斐名中外文壇的經典作品之一。迄今被翻譯為多國文字，對其研究炙手可熱。《雪國》是川端康成的獨特美學世界的有力詮釋，在作品中所表達的是川端康成日臻熟練的寫作手法、佛禪一體的底色渲染的對生命力之莊嚴的謳歌和禮贊。那在文本中是如何表現的？又傳達了何種美學思想？筆者將從《雪國》中三組二元對立來考察以上問題。

一、初夏與隆冬

在《雪國》中，自然景色的描寫并非只是說明事情的發生時間，在川端康成的筆下有著特殊的含意。“四季感”是日本文學的一個傳統，它不僅指對春夏秋冬四季循環的感受，而且指在日本文化土壤上醞釀而成的人與自然、人的感情與季節的交融。這在《雪國》之中是非常明顯的特色。《雪國》借助男主人公島村的視線，以其纖細的筆墨對自然界的山川、花草、林木進行了細膩的描繪，淋漓盡致地展現了日本所特有的自然美景：潔白的雪原、寧靜的山野、迷人的黃昏、深邃的夜空、恬淡的月色，還有翩翩起舞的蝴蝶、亭亭玉立的杉樹、閃閃晶耀的星辰、汩汩流淌的溪流都在川端康成筆下像工筆畫一樣被細致地描繪出來。故事的開端源于研究西洋舞蹈的島村，在走過長長的國界后來到了山村下的一個溫泉旅館。時節正值初夏，目光所及之處一片嫩綠，處處洋溢著大自然的生機勃勃。兩只黃色的蝴蝶也翩翩起舞，飛過高山卻似乎變成白色，越飛越遠，消失在天際。所有一切是和諧、充滿生命喜悅之感。島村第二次見駒子是“初冬的一場大雪過后”。雪國的冬天是那樣的靜謐，但又不得不說雪國的冬天是那樣的冷酷。但是島村第三次來到雪國的溫泉旅館時，季節已經是深秋即將步入隆冬。這一次島村眼中的自然景色與初夏是截然不同的一副景色。秋蟲鳴叫、大量的蛾子在紗窗上因為夜晚的寒冷而凍死、蜻蜓在秋末的亂舞，四處長滿了銀色的芒草。以上景物、動物具有旺盛的生命力的同時也是稍縱即逝的，集頑強和虛弱于一體。“島村從汽車站下車后，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滿山的白花。從半山腰一直到山頂都被這片白色所覆蓋。”令島村產生了傷感。但是走近一看，完全與遠眺時候讓人產生的傷感是兩回事。那結實的粗壯的桿子甚至把背著它們的女人的身影都給遮擋了，是非常壯觀的，也是強悍的。在日本的傳統建筑之中茅草是作為屋頂的建筑材料覆蓋的，隔斷外界的嚴寒、酷暑。通過茅草的對立兩面性，暗示了島村對于現實逃避的內心與在艱難的困境中盡最大努力生存的駒子、葉子等人物的外柔內剛，強大的生命之美。一系列自然景物的變化過程就是人物心理的流程，人物的悲喜都在自然景物中得到反映。自然景物與人物的內心息息相通，高度協調。正是川端對于傳統日本美學的傳承。

二、人物之二元對立

在景物的描寫中，與景物和諧融為一體的是人物。在《雪國》中人物的二元對立充分表達了作者的創作意圖，強力地渲染了生命美在人物身上的體現。

（一）島村的虛無與駒子的勤勉

島村是個繼承祖業，以研究西洋舞蹈為自己的追求，但是也僅于在相關雜志翻看而已，其實可以說是個無所事事的紈绔子弟。在東京有著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多次到雪國來幽會駒子。面對駒子的不求回報的愛根本就無力接受。總是在一種頹廢、虛無之中度日。當第一次見到駒子的時候發現了她的“潔凈無暇”，讓島村覺得她甚至連腳趾頭都干凈無比。在作品里作者刻意刻畫的駒子的幾個突出特征，都無不與蠶有著內在的聯系。駒子的主要特點是“潔凈”。不僅外表，她的內心也是潔凈的，這種潔凈既表現在日常生活態度方面，也表現在對待愛情的態度方面。越是這樣干凈、純粹的駒子的形象跟島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表明了一種不屈服于現實生活苦難的頑強的生命力。滿山遍野的白色的芭茅穗所含有的強韌特性的意象正暗喻著駒子外柔內剛的品格。作為一名藝妓嚴格要求自己，在學藝的道路上精益求精。面對空曠的山谷，自己一個人聯系三弦琴，日積月累，彈奏的非常又力度，震撼了島村，也讓島村在葉子與駒子純樸之美的吸引下步入具有純樸意境的傳統文化空間。相對于作為心靈拯救者的女性形象，川端筆下的男性，無論是《禽獸》中的男主人公，還是《雪國》中的島村，幾乎都是不會真愛女性的一群人。例如：《千只鶴》和《山音》中的男主人公缺乏一定的思想信念，處于精神空虛的無序狀態中。由此使小說中的主人公在精神狀態及人生信念等方面產生一定的對比效果，川端康成正是運用這種強烈的二元對立的敘述模式，使得生命美的一面更為絢麗多姿。

（二）駒子的真實與葉子的空靈

川端在葉子形象、內在氣質的塑造上大量運用象征、隱喻的藝術手法。例如通過以下手法表現葉子的純粹之美。飛馳的火車車窗上閃現的葉子的影子，葉子在火車上慈母般地照顧行男的溫柔舉動。都是以一種遠離塵囂的形象出現，川端康成正是運用“鏡 ”的獨特視角以及“聽覺”的感悟力表現剎那間的 “直感”來表現其空靈。但是內心非常善良，還幫客棧的小孩子洗澡，唱著“帶著幾分稚氣的母親”般的歌曲。空靈的聲音使得其形象彷佛不是凡塵俗世之人。而駒子為掙錢給行男治病，甚至犧牲自己的身體作了藝伎，這種舍身行為體現了如同母愛般不求回報的犧牲精神。然而，葉子的形象畢竟是一種虛無的美麗。所以，在小說結尾處，當流連于現實與幻境中的島村正值山重水復困境之時，則有意安排了一場意外的火災，葉子在烈火中涅槃，而島村卻表現得出奇的安靜。他甚至感到葉子的逝去如銀河一般壯麗。在圣潔的火海中，葉子超越了駒子，也超越了肉體，葉子也以在現實世界的消亡而獲得了自由。島村感覺到似乎銀河像人間傾倒下來，雖然小說到此戛然而止，似乎一切都消散于主人公悲痛心徹的虛幻之中。但是又似乎在這哀美的結局中走向更高形式的新生。

川端康成在《雪國》中通過駒子和葉子兩位女性形象的建構，通過現實的、有著官能性美感的癡情溫柔的駒子和憧憬中的、詩意的空靈美麗的葉子的現實與虛幻、生與死的二元對立，烘托了沉浸在詩意般美麗而溫馨的世界中的島村對于生命的思索。描繪出人生慘淡境遇里具有火花般絢麗之美的生命力，由此構筑了獨特的感覺空間，體現了藝術至上主義的文學理念。

三、空間之二元對立

《雪國》中的雪鄉是一個遠離都市喧囂的寧靜的山區。在文章的開篇就以“火車穿過國境的長長的隧道，來到了雪國。”這一物理性的隧道，其實是川端康成別具匠心的設計。島村日常生活的“大都市”東京雖多次被提及，卻被作家幾乎沒有片言只字的描寫。而且眾所周知，東京當時在那個時代處于戰爭的中心，而川端康成對于戰爭的態度是消極的，將故事的地點轉換到原始純粹的越后湯澤一代，也不是沒有可能。這一帶是日本出名的雪國，其外界的交往當時較少，相對東京來說，其生活習俗、人文景觀處于一種未被破壞的狀態。相對，生活在戰爭時代東京處于“故鄉喪失”的狀態下，遠赴雪國，也許是尋找內心中真正的“日本的故鄉”和發現“日本的傳統”。川端康成曾給友人寫了一封信，“在水上前站的大室溫泉待了一周后，今天我已經穿過清水隧道來到越后湯沢。這可真是個古舊的村子啊。……國境線上的群山仍有殘雪，始終云霧環繞，聽說有登山者遇難。我將會在這里住到二十一日左右。”小說中“雪國”的場景描寫，基本依照川端康成眼見的湯沢為原型展開“穿過國境上長長的隧道，就是雪國了。夜空下，大地一片瑩白，火車在信號所前停下來。”從山上下來，在村子樸素古雅的氛圍里，他立刻感受到一種閑適的情致。從川端康成的信件以及描寫我們可以發現，在越后湯澤的空間中，是他那顆充滿日本式美意識的心靈能放松和安逸的地方，也可以說，正是東京的戰火陰霾才襯托了雪國作為日本人靈魂皈依之處。通過這一組二元對立，突出了作家對戰爭中生命被踐踏的強烈的批判。

川端文學似乎有著獨特的美的展現方式，即時常將丑、老、死等消極與否定的一面與充滿美和年輕生命力的積極面形成鮮明的對照。《雪國》文本中通過實與虛、官能與精神、死與生的二元對立的敘述模式烘托出充滿生命美的積極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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