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美酒，萊茵遺夢

潘依諾

悠悠蕩蕩的萊茵河，從瑞士的阿爾卑斯山起，一路流經奧地利、法國、德國、荷蘭，最終注入茫茫北海。1232千米的河流，承載了西歐千百年來的興衰故事，讓人總想伴著那一杯沁香的雷司令葡萄酒，來聽一聽它的故事。

十一天的游輪之行，自德法瑞三國交界的巴塞爾起始。走近它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萊茵河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樣波瀾壯闊，上游河谷寬廣又平坦，水面波瀾不驚。坐在船上，你甚至感覺不到船在前行，望向窗外，見到兩岸的景致緩緩后退，這才知曉，原來，這便上路了。在巴塞爾身旁，佐著古老的黑森林高地，遠眺著碧綠色的草坪鋪滿整個大地，又延伸至望不到邊的森林深處，那里便藏著最令人向往的田園風光了。

萊茵河上的天空總是飄著一團團巨大的云，時而明時而暗。

跨越德法邊境，從亞爾薩斯流來的主要支流伊勒河，在斯特拉斯堡注入萊茵河。這座古老的城市中，蜿蜒曲折的小巷，簇擁著中世紀木屋，高聳的磚紅色哥特式教堂，它將法國的優雅德國的高傲融合得天衣無縫，獨具風格。

游輪緩緩駛入萊茵河中段，這才漸漸深入真正的萊茵河。城堡、酒莊和大片葡萄園點綴著兩岸陡峭的河堤和山坡，人們還保留著2000年前羅馬人帶來的葡萄栽培技術。深深呼吸一口，仿佛就可以聞到這片土地出產的最優質的雷司令、霞多麗葡萄酒那股濃濃的果香。

綿長的50公里萊茵河中段，兩岸至今仍保留著五十多座城堡與宮殿的遺址。游輪途徑這最美的一段萊茵河，你會希望它可以將速度再慢下來，好好去感受這一份寧靜的陰晴交替，在甲板感受冷風徐徐吹過臉龐，但你也就這樣倘若置身于中世紀之中，打開耳朵，便能聆聽那些古老的傳說。

在呂德斯海姆附近萊茵河心的小島上，有一座名為“鼠塔”的城堡。傳說在公元十世紀時，美因茨主教哈托二世將糧食全部藏匿在塔中，絲毫不顧民不聊生，百姓疾苦。終于有一天人民發起了反抗，將他禁錮在城堡之中，讓他最終成了老鼠們口中的食物。“鼠塔”這樣詼諧的名字也便沿用至今，它也依然在萊茵河那段小小的拐彎處屹立。如今，它肩負更重要的任務，成了萊茵河上的信號塔，指揮著來往的船只。

萊茵河串聯歐洲的這段水路，是交通樞紐和要道，在我的眼中，卻更多是文化思想的傳播窗口。無數的詩人、畫家、音樂家來到這里，將這條似乎永遠都郁郁蔥蔥的寧靜河流蒙上了神奇的色彩。這或許就是人文藝術的魅力所在。你潛心數十年把熱愛留給一個地方，它卻會在千百年后閃耀出你不曾想象的光亮。

如今，萊茵河上中游被授予了世界文化遺產的美譽，是全球最偉大最古老的文化景觀之一。由德國美因茨一路來到科布倫茨，這才算是完完整整讀過了屬于萊茵河最壯美的一個篇章。

我們的船就停靠在科布倫茨的“德意志之角”附近。德意志皇帝威廉一世正雄赳赳騎在馬上，望向三角洲的方向，被各州的州旗和州徽所包圍。這里便是德國統一的象征。金燦燦的夕陽照在河谷對岸的纜車上，我抓起相機便跑下了船。追著太陽落下的方向一直走，直到看不見它為止。河邊的男女老少三三兩兩，邊走著邊賞著盛開的郁金香。我一個人坐在河邊的石椅上，看身邊的人走走停停，看天上的飛機留下的痕跡，給晚霞填上幾筆絢爛的顏色。

時光便仿佛從幾日前的中世紀回到了當下。但你明確地感覺得到這樣的一脈相承，這樣的有根可尋。面前這樣一條倒映著藍絲絨般夜空和橘紅色燈光的萊茵河，仿佛一路記錄著歐洲千百年來的變幻與不朽。而那些流傳于萊茵河谷中的故事，洋洋灑灑講得出一本字典那么厚，讓千年的人類文明在這一條明凈絲帶一般的清澈河水中源遠流長。

也能在那一杯掛著晶瑩露珠的雷司令中，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