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在疫情與饑荒中兩難

帕特里西亞·宇翁 程少君/編譯

2020年5月20日，人們在南非比勒陀利亞西南郊區排隊領取救濟糧。

在南非的斯提維特拉（Stjwetla），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聚集了200余名群眾，無人佩戴口罩。“保持社交距離！間隔一米！”脖子上戴著把哨子的社區領頭人喊道。他試圖緩和緊張的局勢，指揮接下來的行動。擁擠的隊伍中似乎傳來了同一種聲音：“我們要吃飯！”類似的抗議已在南非多個城市上演，它們或發生在派發補給食物的過程中，或像在斯提維特拉一樣，由不堪忍受饑餓的民眾自發組織。

斯提維特拉位于南非經濟中心約翰內斯堡附近的亞歷山大地區，是個每平方公里人口密度為4萬人的貧民窟“小島”。這里被密密麻麻的鐵皮棚屋覆蓋，沒有水電供應，一邊是被垃圾填滿的河流，一邊是墓園，活人與死人的世界僅由一排藍綠色的可移動廁所隔開。三月底，亞歷山大地區的第一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就出現在這個貧民窟里。

擁有6000萬人口的南非，截至4月27日確診4300余例，被列為撒哈拉以南受疫情沖擊最重的非洲國家，政府果斷采取了嚴格的封鎖措施。然而對于已在該措施中堅持了一個多月的成百上千萬南非人而言，現實已經變得越發難以承受。

?饑荒危機?

“抗疫是肯定的！富人不覺得有任何問題，他們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可我們呢？難道要閑坐在家里，眼看著孩子們餓肚子嗎？”斯提維特拉的居民帕甜瑟·恩古瑪洛喊道。盡管衛生部的工作人員曾在全國性病毒篩檢和疫情擴大時來過這里，社會工作者和公益組織成員帶著易感家庭評估表也造訪過，但真正讓帕甜瑟不滿的是，救濟食物的派發并不透明。“成箱成箱的食物被分發出去，但我們不知道都給了誰。那些發放食物的官員把救濟物資都留給了自己的家人或者黨內人士，”她氣憤地控訴道，“我們什么都沒領到。政府應該給我們挨家挨戶送食物。”

過去一段時間，有關地方官員貪污并挪用補給物資的指控不絕于耳，以至于南非執政黨——非洲人國民大會（ANC）——不得不作出回應。“即刻逮捕所有利用派發食物箱來達到政治意圖的人。”非洲人國民大會常務副秘書長杰西·杜阿爾特說。她鼓勵大眾檢舉非法挪用、導致邊緣人群沮喪感加劇的行為。

隔離措施實施期間，幾乎所有生活在貧困區的人——黑人或混血——都失去了收入來源，更別提在疫情前就已經食不果腹的家庭了。據該國國家統計局稱，疫情前，這個非洲第一大工業強國已有20%的家庭面臨食物短缺的問題。而近來，部分食品和基本生活必需品的價格水漲船高，導致這一數字驟增。于是，那些條件艱苦的家庭又不得不正視疫情恐慌之外的另一個現實問題：饑餓。

貧富差距懸殊對疫情當下的南非可謂雪上加霜，但這里的情況絕非個例。世界糧食計劃署（WFP）執行主任大衛·比斯利發出警告稱，全球大流行病所導致的經濟后果中不排除“圣經級大饑荒”，他呼吁人們行動起來，抵御這場災難。

4月20日，南非亞歷山大地區爆發針對救濟食物派發方式的抗議游行。

?緊急救助方案

在南非，許多食品商店、貯存食物的倉庫和運輸食物的卡車都遭遇了搶劫，其中開普敦市及周邊地區的暴力案件尤為頻繁。在南開普敦米切爾平原地區一個暴亂頻發的社區，一位名叫喬安妮·弗雷德里克斯的聯合會活動分子上傳了一段視頻，視頻中她直接喊話南非總統：“西里爾·拉馬福薩先生，我們的社區十分認同隔離舉措，但我們卻十分不滿政府的決策部署。您究竟打算怎么養活民眾呢？”

盡管如此，在衛生危機管理這件事上，西里爾·拉馬福薩仍然飽受贊譽。在4月21日的電視講話中，總統再次強調了隔離措施的必要性，同時承認這些措施的確造成了“許多不便”，需要人們付出“巨大犧牲”，尤其是那些貧困戶。隨后，他詳細闡述了額外的經濟援助措施，并宣布了高達250億歐元（約等于南非GDP的10%）的緊急救助計劃。然而，對債務評級早已被三大評級機構下調至“垃圾級”的南非而言，這筆巨大的財政支出也意味著更多的外債。

等待派發救濟食物的南非婦女

南非實行隔離措施以應對新冠病毒的傳播。

逐步“解封”

政府給出的承諾包括：將調高社會補助金，給處于失業狀態的灰色產業工作者以及超低收入家庭發放補助，更大范圍地發放食物補給……當務之急是讓民眾能吃上飯，然而如何把救濟食物真正發放到上千萬人民的手上，這對物流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為此，政府更傾向于利用已有的社會補助系統發放救濟。總統拉馬福薩稱：“接下來，社會保障局將通過購物券和轉賬等手段落實援助，以確保救濟金能更快、更有效地發放至有需求的人手中。”對此，西開普大學食品安全卓越中心主任朱利安·梅表示：“我們有一個運轉良好的補助系統，有了它，人們就不需要排隊領援助了。這種方式更具包容性，我希望民眾能夠感受到政府為幫助所有人渡過難關所付出的努力。”

自5月1日起，南非開始謹慎地逐步放松封鎖。礦工、部分建筑工人、廢品回收工，以及生產口罩或冬季衣服的裁縫可以陸續復工，其余崗位則仍需等待。疫情對經濟的沖擊是災難性的，對一個失業率本就居高不下的國家而言，只會有更多的人在貧困線上垂死掙扎。拉馬福薩的講話雖然暫時安撫了民眾，卻依然經不起推敲。對于那些未在社會保障局注冊的民眾，“新冠”補助金又該如何落實呢？大量非南非籍的臨時工也失去了謀生手段，他們會被棄之不顧嗎？不僅如此，承諾的補助金可能還要等上好幾個星期才能進入那成百上千萬受益人的腰包里。

在斯提維特拉，軍隊驅散了聚集的人群，呼吁民眾回家耐心等候。“眼下的情況刻不容緩，”一個居民說，“你不能再讓人饑腸轆轆地忍一個星期。就算新冠病毒沒殺死我們，我們也會餓死！”

[編譯自法國《解放報》]

編輯：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