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公眾號的權益能否分割？

大海

上海4個“80后”女子共同創立了微信公眾號，慢慢積攢下10萬+高消費力粉絲，年營收超過300萬元。然而，就在公眾號運營蒸蒸日上時，四閨蜜卻鬧上法庭——

閨蜜合伙設立公眾號，產生矛盾對簿公堂

2016年初，微信公眾號風頭正勁，從事廣告行業的趙雪妍研究了一下，發現公眾號從廣告收入、導流收入到小程序商店提供產品或服務獲取的費用，是筆不小的收益，當即心動不已，很快聯系自己的好友姜諾，商量著一起開個公眾號。

姜諾喜歡寫東西，一直想創立一個符合自己審美及消費方式的公眾號，讓更多像她一樣的人找到“組織”，因此對趙雪妍的提議十分贊同。為了盡快落實公眾號一事，姜諾和趙雪妍又找來朋友王曦、尹馨加入。四人熱火朝天地討論了幾天，終于把公眾號辦了下來，取名“生活慧”。而公眾號的賬號、所屬郵箱及銀行卡都由趙雪妍以個人名義注冊完成。

生活慧主要向讀者發布一些好物推薦、生活新方式以及新消費理念等。四個合作伙伴都是撰稿人，時常根據自己的審美及特長撰寫文章吸引粉絲。一年后，生活慧收獲了10萬+高質量、高消費力的粉絲，并且與多個知名品牌保持合作。公眾號從默默無聞到日進斗金，年營收超過300萬元，四人之間的矛盾也悄然滋生。

2017年7月8日，趙雪妍以保護賬號為由修改了公眾號和郵箱的密碼。趙雪妍的行為讓其他三人非常不滿，一致認為趙雪妍無權私自修改密碼。迫于壓力，趙雪妍將新密碼單獨告訴了王曦，王曦隨后將新密碼公布在四人微信群里。可兩天之后，趙雪妍再次修改了密碼。

“趙雪妍，為什么我們登錄不了郵箱？你是不是又改密碼了？”王曦在微信群里質問趙雪妍。兩次修改密碼讓王曦等三人對趙雪妍再無信任可言，她們要求趙雪妍立刻把錢和郵箱賬號歸還給大家。趙雪妍回復說：“要錢找我算就行，給我點時間，我會找中間人來協商各方面事宜。”說完，趙雪妍退出了群聊。

趙雪妍的冷漠態度，讓另外三人無法接受。為了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三人通過微信聯系趙雪妍，詢問她是否真的改了密碼。可趙雪妍對這個問題始終避而不談，只說之后會讓工作人員樂樂把每天收到的郵件轉發給她們。一聽連一個外人都有密碼，大家更加氣憤了，王曦忍不住斥責趙雪妍：“憑什么樂樂都有密碼，而我們三個創始人卻沒有？你這樣做我們還怎么信任你？”可趙雪妍不予理會。

眼前的狀況讓王曦等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可趙雪妍像是早有準備，一心想要抹掉四人合伙的痕跡。她先是告訴另外三人，自己已經找好第三人處理相關事宜，緊接著，又將公眾號中四人一起撰寫的合體文以及以四人名字命名的欄目一一刪除。王曦等人看著趙雪妍的所作所為又氣又恨，決定到法院提起訴訟。曾經并肩作戰的朋友，開始對簿公堂。

一審法院確定四人為合伙關系，判決按合伙分配各方利益

法庭上，姜諾等三人提出：原、被告的合伙關系于2018年6月解除;公眾號歸被告經營，被告折價補償原告方各100萬元;被告支付原告方年度分紅、撰稿費、導流費等。

然而趙雪妍并不認同姜諾三人的訴求，雙方首先就是否為合伙關系展開辯論。原告方認為自2016年1月起，原、被告四人就注冊、運營微信公眾號等事宜進行討論并達成一致意見，口頭約定以被告個人名義申請注冊，原、被告共同使用、管理和運營與公眾號相關的微博、郵箱、銀行卡等，且公眾號經營所得按照約定方式進行分配，因此構成合伙關系。

對此，趙雪妍卻認為自己和原告方不存在合伙關系，公眾號是自己申請、注冊的，自己獨自享有使用權;原告方只是在公眾號上發稿，不能就此認定有合伙關系。

趙雪妍的辯解當即受到原告方的駁斥。原告方提交了微信文章《開篇的話》以及與被告的聊天記錄。《開篇的話》中對涉案公眾號的歸屬是這樣描述的：這個公眾號不是我一個人的，是至少四個人的。文中對這四個人也有介紹，正是原、被告四人。而在原、被告的聊天記錄中，也多次提到公眾號為四人共同所有。

看到對方提交的證據，趙雪妍的態度松動了一些，不過她仍辯稱，若法院認定她們存在合伙關系，她同意各方于2018年6月解除合伙關系。若法院認為她需要支付折價補償款，應當按照2018年6月的微信公眾號價值計算折價補償款。而對于原告要求的稿費、分紅等費用，她均不認可。

關于涉案微信公眾號價值的計算時間，原告方認為應從2017年7月開始。因為自2017年7月開始，被告就擅自更改公眾號、微博、郵箱和銀行卡的密碼，并扣留公眾號收入款，致使原告無法分得公眾號運營款項。另外，原告索取的費用完全符合此前原、被告約定的分配方式。針對這一觀點，原告就公眾號收入分配情況提交了微信聊天記錄、廣告收入等證據。

法院認為，微信公眾號作為一種新型的電子商務運營模式，是具有獨立性、支配性、價值性的網絡虛擬財產，雖在出資種類、經營模式、收入結構等方面存在特殊性，但究其實質，原告與被告仍符合個人合伙的基本特征，原、被告構成合伙關系。綜合考慮各種因素后，法院酌定涉案公眾號至各合伙方終止時的價值為340萬元。鑒于微信公眾號之后由被告繼續運營，被告應相應地折價補償原告方每人85萬元。至于原、被告收入如何分配，法院認為仍應以之前雙方約定的方式進行分配。

2019年5月，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對此案做出一審判決：趙雪妍應折價補償三名原告共255萬元人民幣;支付三名原告分紅款、撰稿費、導流費、招商平臺收入等合計104萬多元人民幣、5萬多元港幣、3000多英鎊及2萬多元購物券。

被告不服，提出上訴，二審法院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一審判決下來后，趙雪妍不服，上訴至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要求駁回一審判決。她辯稱，她與姜諾等三人未簽訂書面協議，也沒有證人證明她們之間存在口頭合伙協議，據此不能認定她們為合伙關系。

而姜諾等三人認為，訂立書面合伙協議并非合伙關系的必要條件，趙雪妍與她們口頭約定合伙事宜，后以實際行動對合伙項目共同經營、共同管理、共同分配收益，已符合合伙關系構成條件，故構成實質合伙關系。

趙雪妍發現從定義上很難駁倒對方，換了一種思路，辯稱即便她們合伙關系成立，姜諾等三人的主張也不應得到支持：第一，收益分配及折價補償比例應按照各方對公眾號的貢獻度分配，而不是平均分配。第二，依照《微信公眾號平臺服務協議》有關規定，公眾號本身不得發布廣告，故涉案公眾號的廣告收入為違法收入，其本身無合法商業價值。因此，不應在法律訴訟中認可其價值并進行分配。

對于趙雪妍的觀點，姜諾等人提出：第一，微信公眾號平臺設置充分反映了發布廣告是微信平臺提供的主要商業模式，故涉案公眾號具有合法商業價值。第二，她們與趙雪妍通過日常溝通、實際分配慣例，已確定以平均原則進行季度分配，且各方對公眾號貢獻度相當，故按照平均原則進行分配公平合理。

雙方在法庭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該案中趙雪妍與姜諾等三人存在共同以勞務形式出資、共同經營、共享收益、共擔風險的意思表示，具備個人合伙的實質要件。

《微信公眾平臺服務協議》中關于不得發布擾亂微信公眾平臺正常運營廣告的規定，系騰訊公司就公眾號平臺運營的管理規范，并沒有禁止公眾號發布合法商業廣告信息，亦不影響公眾號的法律屬性。因此，涉案公眾號具有財產價值。就涉案公眾號評估時點問題，一審法院在參考2017年7月為基準日的評估報告基礎上，綜合評估涉案公眾號的實際運營狀況，酌情將公眾號價值從400萬元調整至340萬元，已經充分考量了公眾號運營狀況對價值變動的影響，合法合理，故不予重新評估。

關于收入分配比例，雙方在一審中確認已分配部分收入的分配方式，應視為各方對合伙收入分配方式的約定，該案中各方在業務聯絡、供稿方面的投入已經通過招商費等形式予以體現，不存在貢獻多少的區分。

2019年11月，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這起全國首例微信公眾號分割案做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文中人物、公眾號均為化名）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