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的后現代主義敘事話語
——以“朱一旦的枯燥生活”為例

劉光

（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安徽合肥230601）

關鍵字：短視頻；后現代主義；朱一旦

2019 年末，“朱一旦的枯燥生活”（以下簡稱“朱一旦”）進入大眾視野。每個短視頻的結束語——“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么樸實無華，且枯燥”，紅遍網絡。短視頻“朱一旦”在嗶哩嗶哩視頻網站、微博、抖音等平臺同步更新。

一、后現代主義與短視頻

1.現代性與后現代主義

后現代性最初是一個哲學概念。它并非憑空而生，它是依托“現代性”而提出的。因此，想要理解后現代主義的內涵和特征，必須首先了解現代性。

一般認為，現代性源自文藝復興之后，隨著科學、工業的發展，建立起一套以科學、法制、理性為主體的體系。然而近代以來，人們的物質生活越發富足，但同時也出現了很多問題。“凡此種種，都說明理性批判、自由創造的“現代性”走向了自己的反面。”[1]45

后現代主義是對現代性徹底的批判。利奧塔提出，“后現代是一種精神，一套價值模式。它表征為：消解、去中心、非同一性、多元論、解元話語、解元敘事等等。”[2]而在現代性的辯護者哈貝馬斯看來，現代性固然存在一些弊端，但主張通過交往理性去修正。

然而，后現代主義者在將現代主義踩在腳下之后，卻沒有確立一套新的體系，這是反抗性的極端化。即使如此，后現代主義在現今也具有很重要的現實意義。

2.短視頻的后現代主義色彩

現今，對于后現代主義的討論，還較多地集中在哲學、文學、美學等領域，在影視領域也有涉及。但是，依托于網絡傳播的短視頻，有與傳統的影視迥然相異的特點，而這些特點也賦予了其更加濃厚的后現代主義色彩。

在形式上，網絡短視頻不同于電視上的影視節目，它制作簡易，制作主體涵蓋了社會各行各業、各個年齡段的人群。這種低門檻、大眾化的制作規則，造成了短視頻在形式上的多樣化和碎片化。

在內容方面，因為創作主體的多樣性，以及個人能力的局限，基本是以個人敘事為主，這與后現代主義精神相契合。短視頻內容繁雜，包括美妝、穿搭、影視吐槽、日常趣事等，內容上的互不相關，可能在某一時刻借用相同的“梗”。

二、短視頻的后現代主義特征

自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的流行，人類社會進入“微時代”，越來越多的人通過個人媒體掌握話語權。短視頻也因其生動形象、制作播放便捷等特點，成為娛樂界的“新寵”。

1.平民文化視角

這種普通人的視角，塑造了一個個特征鮮明、極具生活化氣息的小人物。比如，工作勤奮上進，但卻嘮叨愛說教，因此屢屢被開除的“十佳員工”馬小浩；追求金錢，坑蒙拐騙，一肚子鬼主意的“三癩子”；膚白貌美，因為顏值優勢備受領導青睞的馬小男……

從宏大敘事到微小敘事的轉變，不僅僅是審美習慣的改變，也是迎合市場與受眾需求的轉變。在改革開放開始，我國的媒體從傳播者為主體向以受眾為主體的思想轉變。而對于用戶來說，他們多數是不占據重要社會資源，通過自己能力賺錢的普通人，他們對于世界政治格局、經濟發展等宏大的主題是沒有足夠的能力和欲望了解的。

“朱一旦”還通過方言來拉近與用戶的距離。此外，豎屏拍攝、場地簡單等制作細節，也使其更具有生活化氣息。

2.感性化表達

“在將認識活動和理性思考非神秘化意向的引導下，以短視頻為代表的輕傳播媒介趨向于用感性活動取代邏輯思考，形成一種具象、直接、透明的認知圖式，而在這種后現代認知圖式中，觀看和視覺是最重要的一環。”[3]這在網絡的虛擬環境中，表現得尤其明顯。

在“朱一旦的枯燥生活”中，觀眾很容易能夠看出這種感性化表達，甚至是夸張化的。這種躍然紙上的喜和悲，讓觀眾更具有代入感，增加了視頻內容的趣味性，成為壓力生活中的解壓器。但同時，這也是一種狂歡式的文化，沉浸在這種文化下的人們越難以接受真正“枯燥”“樸實無華”的現實。

3.黑色幽默

在“朱一旦的枯燥生活”的主頁中，制作方將其短視頻描述為“黑色幽默”。黑色幽默源于一種文學表達手法，后被引用于影視作品研究中。

“黑色幽默的本質實際上是人們的一種‘逆反’，是一種痛極而笑，生存的焦慮和無助無法正常表達，只能以這種極端的方式傳達出來，這種方式是戲仿的，帶有解構主義狂歡性質的。”[4]近年來，寧浩導演的以《瘋狂的石頭》代表的“瘋狂”系列，被視為黑色幽默的突出代表之作。這種將悲劇與喜劇相結合，透過幽默的語言和表現，實質是喜劇的內核。這在“朱一旦”的視頻中，也表現得淋漓盡致。以其制作團隊在網絡的第一個短視頻為例，戴著勞力士的土豪朱一旦，因為無聊，便隨便辭退了一名“十佳員工”，并從觀察該員工的表情“從懵圈，到懷疑，到驚訝，又到哀求，最后到歇斯底里”中，獲得樂趣。隨后，“想到這里，我（朱一旦）充實而欣慰。”①在朱一旦的視頻中，充滿了身為老總的朱一旦，捉弄下屬，靠著一塊勞力士收買人心的故事。這當然是一種夸張，是對金錢和職權不平等狀況的無限夸大，是對悲劇夸張化和戲謔化的表達，但是當以朱一旦為第一視角時，劇情又被包裹上了一層幽默的外衣。

三、短視頻的價值雙重性

后現代主義就是源于理想與現實的落差，然而，具備濃厚的后現代主義的短視頻也在理想和現實之間掙扎。它無疑是具有價值的，但是在這種價值的背后也暗藏著隱患。

1.現實生活的破碎反映

短視頻相對于大成本制作的影視作品來說，因其制作成本低、速度快，在反映現實生活這一點上具有優勢。無論為了追求點擊率而蹭熱點，還是道德高尚而譴責罪惡，為弱小發聲，短視頻的主題選擇總是與一時的熱點相聯系的。

短視頻“朱一旦”在最初是因主角朱一旦獨樹一幟的“炫富”劇集而成名，而幫助其進一步擴大影響力的則是與熱點事件或現象相關的幾個劇集。這包括，與武漢紅十字會被質疑貪污捐贈物資相關的“一塊勞力士的回家路”；與楊文醫生被患者家屬殺害事件相關的“雖然凝視深淵，但依舊心向光明”……這些題材的選取，一方面擴大了熱點事件的影響范圍，另一方面也有助于視頻的擴散傳播。這種一個個事件與想象的選取與反映，使得用戶感知到短視頻內容與現實生活的接近感。

但是，短視頻的短、平、快，既是優勢，也造成了其零散、破碎的特點，這也就注定了他們對于現實的反映，也是零散而破碎的。這就容易造成用戶將這種不全面的反映作為真實的現實生活，在PUA 話題引爆網絡后，可能會加深男女性之間的不信任感。

2.用戶與市場的參與與裹挾

“原作者和原作品不過是新的創造活動的始點，文化創造活動的生命力寓于詮釋之中，詮釋比原作者、原作品更具有優先地位。”[1]46互聯網將用戶的反饋以更迅捷的速度，放置在明顯的位置上，使其成為影響作者創作和其他用戶選擇的重要因素。

因此，自媒體與短視頻緊密結合，創作出一個個有一定受眾群體的作品，而這些作品在某種程度上都帶有受眾參與的特性。短視頻“朱一旦”創作中，也加入了許多用戶的創意。“比如短劇里時常出現的‘非洲梗’。第7 集中，酒肉朋友一個電話將朱一旦的弟弟送去了非洲——這原本只是一出情節，為了體現某種權力的濫用以及小人物命運的隨波逐流——網友精準地捕捉到了這種暗指，留言‘一言不合，送去非洲’。張策被大量的評論啟發了。此后，‘送去非洲’成為了劇本里的常用橋段——被朱一旦‘送去非洲’的人越來越多。”②

就短視頻這一表現形式來說，它有著自己的發展軌跡，與現實生活保持若即若離的狀態。它的后現代主義特征，是現代社會進入反思現代化體制和觀念的時代的體現。因此，短視頻或許能夠成為代表普通群眾的信號燈，為上層體系和制度的建構提供些許的參考。

注釋：

①見朱一旦的枯燥生活. 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么樸實無華又枯燥[DB/OL].（2020-04-15）[2020-06-23].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K x411o7fe.

②見谷粒多不扛餓.GQ 報道| 朱一旦的枯燥生活[DB/OL].(2019-12-06)[2020-04-12].http://k.sina.com.cn/article_681 2319643_v1960bbf9b01900ndo3.htmlsudaref=www.so.com&display=0&retcode=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