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人間(組詩)

李易農

春天素描

我從未覺得野外有著市儈的味道

樹木高聳，也不過是大地抽出的一根青苔

路邊的土堆上，還是初始的粗糙

枯草，布滿灰塵的石頭，一些舉起花朵的草叢

因為和你四目相對，而成了遠離人間的星星

我站在曠野里，突然感到自己多么富足

如此奢華的待遇，遮蓋了我

來自城市的羞恥之心

紫藤

市中心醫院人行道旁的一株藤蔓上

開滿了優雅的紫花

一串串鮮亮的花朵

一次又一次拂過行色匆匆的人

繁瑣，細碎，輕柔中又流露出別樣的暖意

這小小的舉動，自然得

像極了一位母親

而你，則像一位剛別離家的

游子

菜花結莢

春天來了，每一朵花

在邁過冬日的藩籬后

都有了開放和結莢的

理由

隔著窗子，看著它們勝利在望的樣子

我不禁也握緊了拳頭

其實，風一縷縷吹過時

低處的塵埃

也會布滿它們的額頭

遠方

年少時總說遠方

仿佛遠方就是自己一抬腿的事

而現在，我還在說著遠方

曾經清晰的景物，都模糊起來

不是因為看不到遠方

卻是因為知道了

遠方還很遠

爬山所見

在爬山的路上

我見到了很多讓我過目難忘的事物

從樹上落下的橡子，藏于草叢

被兔子帶脫的碎石，落在另一塊石頭上

還有一位老女人，她掩面坐在臺階上

低頭哭泣

淚水打濕了腳下的泥土

有草尖從臺階石縫里，不經意地

探出頭

草葉晃動，它就這樣看到了人間

看到了我突然閉上哼唱的嘴巴

有些人的痛苦，在人世

也只有用沉默來加以

安慰

？？一片晾曬的玉米

在都市的馬路上，一片晾曬的玉米

發出奢華的

光芒

老太太跪在一旁，布滿老年斑的手

一次次地撫過它們

那么堅硬的路面，一下子柔軟起來

哦，這塊如緞的補丁

每一縷絲線間，都彰顯著一位母親

細膩的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