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云
“布谷——布谷——”,麥子的氣息還殘留在農田里時,布谷鳥又呼喚著爺爺插秧了。
清早,爺爺開始“披掛上陣”。戴上草帽,穿起膠鞋,挽高褲腳,罩上藍大褂,這是爺爺插秧的標配。空氣中漾著泥土的氣息,嫩綠的秧苗是最柔軟的毯子,爺爺撫摩一下,嘴角溢出微笑:“可以移栽了,苗有勁哩!”
稻田像寬闊的舞臺,爺爺用三輪馱著秧苗上場了。舞臺在前一天已搭建完成。爺爺將田塊犁了兩遍,耙了兩遍,放上水,潤了兩個時辰,又用耙蕩了兩遍,爺爺捧起一團泥,揉了揉:“地有力,可以了。”爺爺脫去膠鞋,挑起秧擔,身子晃了幾晃,一腳先下水,適應下水溫與泥的深淺,另一只腳就跟上了,“嘩——嘩——”,爺爺在水里如履平地。看見爺爺走得輕松,我早已按捺不住對水的渴望,扔掉涼鞋,探入水中,一陣涼意從腳底往上滲,剛想拔腳,卻發現淤泥已緊緊地吸住了腳,“爺爺,我的腳焊住了。”我望著爺爺的背影求救。“腳晃下,一個腳一個腳挪動。”爺爺頭也不回。只能靠自己了,我抬起左腿,左腳卻不聽使喚,怎么回事?我忽然想起爺爺的話,我試著一晃,頓時,一股水流滲入腳底,吸住腳的力道小了,我連忙再試另一只,嘿,效果不錯。腳一晃一抬,一抬一放,“撲通——撲通——”,我踉踉蹌蹌想追上爺爺。“把腳放低點,和平時走路一樣,不要把腿抬高了,瞧你身上濺的。”爺爺扭頭望了我一眼。
爺爺弓著腰,左手持秧把,右手快速向秧把移去,幾乎是同時,左手的挴指、食指、中指擠出一撮秧苗向右手傳來,右手的挴指、食指、中指齊心協力,快速接住秧苗,小臂一劃,一撮秧苗就直直地插入水中,旁邊冒起一串水泡。爺爺背朝著天,臉虔誠地向著大地,這是農人對土地的膜拜。一撮一撮,一行一行,爺爺像一匹開足馬力的機器,在稻田里播種著希望。我也學著爺爺的樣子插秧,沒過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腿疼,胳膊肘擱在了膝蓋上,插的秧苗東倒西歪,有幾株甚至浮了起來,整體看也彎彎曲曲。看著我的杰作,再看下爺爺的,我情不自禁地說:“爺爺,您是學霸哩,您插的秧苗真齊整。”爺爺瞅了瞅我栽的,笑著說:“不著急,慢慢來,眼睛望遠一點,三點一線……”我似懂非懂,心想:這應該和站隊是一個道理吧!
太陽越升越高,汗水不知不覺從額頭滲出。直起身,抹一把汗,望向爺爺,黝黑的皺紋里也布滿了汗珠。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后悔未聽爺爺的,早上爺爺讓我在家做作業,說怕耽擱我學習,可我偏說要體驗生活。這下可好,這一望無際白茫茫的一片田,不知要多久能種完。爺爺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說:“手把青苗插野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凈方為稻,退步原來是向前。”我愣了一下,爺爺是在教育我呢。真沒想到爺爺還能說出這么有詩意的話,我也一下子仿佛明白了爺爺平時對我的鼓勵,爺爺知道我基礎薄弱,幾次成績退步后,我都泄氣了,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只要碰到學習就想逃避,可爺爺總是說:“天下哪有那么多容易的事,不要怕后退,當你退無可退時,你就要前進了。”
望著新栽的稻田,有了秧苗的襯托,水面愈發熱鬧,這些幼小的生命,將在這里生活三四個月,要經過陽光的炙烤,在最熱的夏季孕育沉甸甸的果實,直到走向秋的成熟。在生長的過程中,會有雨水的滋潤,泉水的澆灌,風的撫摩,但也會經受各種打擊,狂風要來壓它,雷電要來襲它,昆蟲要來啃它……一粒稻子的長成,要歷經多少磨難啊!一粒米端上飯桌,又是多么不易啊!我挪動著腳步,邊插邊陷入沉思中。
“小云,累了嗎?你回去拿中飯吧!”爺爺將我從沉思中喚了回來。
我大步向家的方向跑去,并在心里做了個決定:學習上,我也要奮力奔跑。
“布谷——布谷——”一只鳥從樹枝躍起,向著遠方,越飛越高。
(指導教師? 曹明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