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這變幻莫測的故事

格子

1

我和朋友小茗盯著手機屏幕，看一部國外文藝電影的預告片。小茗捏捏我的手臂，因為激動力氣沒控制好把我捏得生疼。她那位飾演男主的偶像即將登場，小茗不想破壞電影意境，就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提醒我。

五官明朗的男生穿著白襯衣，騎著斑駁的舊自行車在河堤上疾馳，張狂不甘在他臉上嘶吼。

為什么會這么有少年感？有白襯衫的文藝青春電影套路又俗氣，但我明白了，沒有白襯衫的青春真的不完整。

小茗安利成功，我們有了共同的偶像。了解過這位男藝人是偶像團體的一員，我自然而然“飯”上了整個組合，開啟了新手追星階段

模仿偶像贏得喝彩的神情，模仿穿衣風格，連電影中騎自行車的姿勢我都要模仿。我仿佛闖入了他人的故事，盲目地重復動作。

北半球的冬天夜幕沒有過渡，一下子就墜在眼前，寒冷令馬路格外空曠。我對夜有著難以名狀的恐懼，縱然對著點點街燈，仍不想面對回家的路。

認識偶像后情形卻變了，我肆意踩著自行車踏板，思考試卷、課堂和暫時未能理解的情感，任由校服被風吹成降落傘形狀。這種對抗恐懼的方式我沒分享給小茗，是我專屬的吉光片羽。

2

偶像組合發布新專輯后，取得了出道以來的最大成功。現實往往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毀壞給人看，兩個月后組合解散，我像目睹了一場燃盡落下的煙花秀。

我沒有心思去重新喜歡新偶像，和小茗的話題越來越少，不久后班主任進行了座位調整，我們變得陌生。

其實我們之間早已有無數條細微裂紋：我買回一件看似是偶像同款的衛衣，她會流露些許不悅;比她多學一句外語，她會笑我發音不準;我沒意識到哪個行為冒犯到她，她就連續幾天不主動和我聊天。

夜深人靜，刷題告一段落的我會偶爾播放組合的歌。無論哪首都沒播放完整，抒情浪漫、勵志激昂都透著種悲壯。

伴隨分數的穩步上升，自我安慰也滾滾而來：組合解散是命運為讓我提高專注力使出的殺手锏。這個想法的出現，意味我終于接受了事實。

《解憂雜貨鋪》中這樣評價披頭士的解散：“人與人之間情斷義絕，并不需要什么具體的理由。就算表面上有，也很可能是心已經離開的結果，事后才編造出的借口而已。”

我和小茗是不是也一樣呢？

3

心態調整過來的我接地氣了許多，這回我注意到一位學長。學長和我同校，考上了大名鼎鼎的戲劇學院。大一起他就在當模特，有時他會在午夜發發近期動態。出于對自身外形條件的清醒認知，我從未有過藝考的念頭，但在他充實又無規律的生活中，我得以窺見大學的模樣。

暑假，學長要參加舞臺劇演出，他沒有固定角色，這個場景屬于人類，下場就去了植物界。微博短短幾句描述中，他傳遞了熱切與緊張，屏幕彼端的我五味雜陳。

我臨時決定要去看他的舞臺劇。我訂好往返火車票，規劃路線，獨自前往學長在的城，路途和舞臺劇的吋長加起來不足二十四小時，我卻在腦海中反復演練這段計劃。

第二天清晨，我堅持不要爸媽接送，假裝淡定地對他們說再見。今生第一次，有拖延癥的我體驗到不動聲色的大人的感覺。

驚喜的是，我等候進場時，“活生生”的學長從劇院里走出來了。也許是遇到某些突發事件需要處理，他行色匆匆，而我周圍沒人認出他。

我的目光一直跟著他的身影，學長敏銳地捕捉到了追逐的眼神，朝我的方向看來。我確定我們的視線有過瞬間相逢，他朝我微微一笑，我聽到空氣中的分子在輕微震動。

歸途，我倚著窗，見證落日沉入地平線。我覺得這方土地上的學長和高中的我很相似，想一飛沖天一蹴而就，卻得乖覺從邊緣慢慢耕耘。現在看似原地踏步的因，終有未來可期的果。

火車停靠站臺那刻，我明白我不用再找支撐，最強大的是每日相同又不同的我。

決心不再追蹤學長動態那日我做了個夢。夢中我踩在清亮的池水中，月亮高懸于空，我俯下身虔誠地在水中撈著，撈我與偶像的理想。

的確，起初吸引我的是偶像顏值，最終，我憧憬的是與他們息息相關的夢。漸漸，我將自己的和他們的寄存在一起，好讓我微小如燭火的夢看起來堅固些。終究我意識到，之子我，他們的夢虛幻如水中月，而我的才是能夠穩穩捧在手心的雨花石。

盡管如此，偶像仍同錄取通知書、畢業照一起，并列為我的成長節點。“努力”二字，從老師口中說出是鞭策，在父母口中是希冀，但由偶像來講是立體形象的。他們要突破的天花板更復雜，他們是我長跑中喝下的葡萄糖補充刑。

我不曾參與偶像們的人生，可他們確實參與了我的故事。即便當年自學的外語錯漏百出，第一次出行的心情是那般青澀，我到底一步步在青春大道留下了掌印。立在偶像與自己的故事之間，我看清了幻化莫測的青春，我深愛著它的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