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權保留條款在破產重整程序中的地位研究

劉梓熙

摘要：由于所有權保留買賣中，買受人占有是用標的物，當買受人進入破產重整程序時，出賣人能否取回標的物，關乎著出賣人價款的實現。我國立法例對此并未予以明確，宜借鑒英國立法，認定為受重整程序約束的取回權說，即在管理期間，所有權人不能取回標的物，一旦管理期間結束后，若標的物還未被處分，所有權請求權人可以試圖取回標的物。

關鍵詞：重整;取回權;擔保;破產

一、問題的提出

重整程序最重要的特征之一是對厲害關系人財產的處理，根據我國《企業破產法》的規定，在重整期間，對債務人的特定財產享有的擔保權利暫停行使。但依據第75條第一款和第92條第一款的規定，擔保物有價值損壞或者價值明顯減少的可能，足以危害債權人權利行使的，擔保權人可以向法院請求恢復行使擔保權。經人民法院裁定批準的重整計劃，對全體債權人具有約束力，擔保債權人只能按照重整計劃的規定接受清償。對于所有權保留條款在買受人破產程序中的地位關乎于出賣人的財產債權的實現，有必要予以進行相關的分析與檢討。

二、保留買賣出賣人取回權的學說

對于尚未完全收到買方支付價款的賣方而言，能否取回標的物，從而實現最終的價款債權是最為關系的問題，對于能否取回，各國的立法例和司法實踐尚存在分歧。

（一）取回允許說

在法國和比利時的立法例中都規定，所有權保留條款中出賣人為了行使其權利，在法院作出買受人重整程序開始的決定時，只有該標的物仍在買方手中且以“實物形式”存在的前提下，取回權才成立。這便要求標的物以實物的形式存在，并且保留標的物的個性以達到可識別的狀態。[1]

我國《企業破產法》76條規定了在保留所有權買賣中，買受人啟動重整程序后，出賣人可以行使取回權。在多數情況下，買受人進入破產程序通常被約定為行使取回權的條件。但是，管理人是否有權選擇繼續履行保留所有權買賣合同該法尚未明確。

（二）取回禁止說

在將所有權保留重新定性為擔保利益的國家，在買受人進入破產程序以后，出賣人不能取回標的物。

日本《公司更生法》第123條規定，在公司更生程序開始時，保留所有權的出賣人作為更生擔保權人行使更生擔保權。①如果采用更生擔保說，取回權的請求應當不被認可。[2]法院在作出公司更生開始決定后，將選出專門管理處分公司財產和處理經營業務的管財人，擔保債權和租稅債權的清償則原則上被禁止，以實行擔保權為目的的拍賣和滯納處分等也被禁止和中止。擔保權者的權利行使不僅被停止，而且被編入更生計劃之中，并且只能按照該計劃的方式得到償還。

（三）受重整程序約束的取回權說

英國立法例將重整程序稱為管理程序。從提出申請管理命令直至作出這樣的命令或者不予受理該申請的期間內，不能采取任何步驟取回由公司根據所有權保留協議占有的貨物。但是管理人可以同意返還附所有權保留條款而被供給的貨物，法院也可以允許這樣的返還，但是受其強加的條件約束。[3]一旦管理結束，所有權請求權人可以試圖取回他們的貨物，假如貨物還沒有被處分。這就意味著，如果貨物沒有被處分，供給人可能不得不等待，直到管理命令被解除他才能夠取回貨物。

三、破產重整中對出賣人取回權行使的進一步探討

在重整程序中，買受人通過保留所有權條款所購買的標的物可能有助買受人債務的重建，如果任由出賣人取回，對買受人重整程序的進行是非常不利的。筆者認為，從保留所有權的作為擔保的本質出發，英國法的立場尤為合理。重整程序的效力原則上及于保留物，與此同時，授予管理人或者法院自由裁量權，保留物對于重整程序無益時，保留賣方可以取回。禁止賣方取回對于重整企業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保留物不僅可以用于企業的再建，企業也不必立即支付價款。而在清算程序中，管理人選擇繼續履行合同的，賣方的價款債權將作為共益債權隨時從破產財產中受償。當然，禁止取回對保留賣方也有補償即參與重建程序的自治權，賣方應當對重整方案享有表決權。

重整程序對于保留賣方的約束力至少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從提出重整申請到法院作出重整裁定或不予受理之時為止，賣方不得取回標的物，否則，得知買方即將進入重整程序的保留所有權人會紛至沓來，保留所有權標的物將會從買方手中流失。第二，在重整程序開始后，未經管理人的同意或者法院的許可，保留賣方不可以采取任何步驟取回由公司占有的他的貨物。然而，法院有非常廣泛的自由裁量權，并將考慮由賣方遭受的艱難情勢及買方債權人整體的受益。如果貨物對于公司的營業時必須的，可能不給予這樣的取回許可，但應當采取保護賣方的有效措施。例如，為了維護保留標的物的價值，賣方得申請法院由重整財產支付現金（如擔保債務之利息）;增加擔保或其他適當的保全措施;賣方得基于特定的理由申請法院解除其停止實行的限制，如保留物非重整程序所必要或者保留標的物價值正在減少，②對此賣方又未獲取保護手段。第三，如果管理人能夠說服法院，這樣處分有可能促進管理命令中明確說明的一個或者多個目的，他被授權出賣貨物。即管理人有處分保留標的物的權利。除現金收益外。就重整企業的財產，管理人得于正常經營過程范圍內使用或者處分，如屬于正常經營范圍之外的處分，處分財產所得的收益，保留賣方仍有優先權。[3]具體而言，處分的純收入應當用來清償根據所有權保留協議應當支付的數額，在這些收入少于由法院決定的由自愿的賣主在公開市場上出賣貨物而實現的凈收入的情況下，需要從重整財產中彌補虧空的數額。不過，管理人在處分之前必須先通知賣方，并應該給予其向法院異議的機會，重整財產的管理或者處分有損于保留賣方的利益時，應當經過法院的同意。

注釋

①日本《公司更生法》123條規定，在更生程序開始時，在公司財產上存在的特別先取特權、質權、抵押權或者商法規定的留置權予以擔保的更生債權或者基于更生程序開始前的原因而產生的財產上請求權，為更生擔保權

②類推適用《擔保法》第75條第1款但書，“但是，擔保物有損壞或者價值明顯減少的可能，足已危害擔保權人權利的，擔保權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請求恢復行使擔保物權”

參考文獻

[1] 曲洪宗.債權與物權的契合：比較法視野中的所有權保留[M]. 北京：法律 出版社2010：507.

[2] [日]近江幸治.擔保物權法[M]，祝婭、王衛軍、房兆融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271.

[3] 謝在全.擔保物權制度的成長與蛻變[J].法學2019（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