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角色一般的外婆

〔日〕黑澤和子

某次，父親吃了一口外婆做的燉菜，剛說出“有點兒……”，外婆便將一鍋燉菜都倒進垃圾箱。父親評價外婆是個“極度活潑、爽快的粗心鬼”。

外婆過慣了富貴日子，即便外公沒什么錢，她仍會要求女兒們去學應該學的東西。兔年穿有兔子圖案的和服，奧運會時為了讓三姐妹也感受到參加的意義，為她們做了帶有五環標志的新連衣裙。

母親小時候，最小的妹妹回到家，發現家里遭到小偷洗劫。她心想，要快點聯系外婆，便給外婆的朋友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嘩啦嘩啦的麻將洗牌聲。

外婆說了一句：“我知道4月1日是愚人節，我很清楚。不行，我手頭還有事情。”便“啪”地掛斷電話。

沒有辦法，她只好去找警察。當被問起“媽媽去哪兒了”的時候，孩子真是感到為難。

據說，之后外婆向警察道歉，說：“真是抱歉，我那時候有脫不開身的要事……”同時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

還有個關于外婆和小偷的故事，令人難以理解。某天，家人都安靜地睡著了。外婆感到有些不對勁，便去走廊看了看——一個小偷在那里。因為當時掛著蚊帳，心里也慌慌張張，她在不經意間走到了小偷身邊。

外婆在路過他人面前時，會習慣性地微微鞠躬。所以，她經過小偷面前時，低下頭說了句“失禮了”，之后，去叫了兒子過來。

兒子跑出去追小偷，過了一會兒，外婆驚恐地走出房間，卻發現兒子正在和小偷聊天。兒子說，這個小偷家里也出了不少事情。

外婆說：“這兒子真奇怪。”

我很想說，這難道不是因為遺傳嗎？外婆的母親曾經用曬衣服的竹竿捅逃到屋頂上的小偷的屁股，同時說：“小偷先生，小偷先生，我不會抓你，屋頂太危險了，快點下來呀。”這件事情也成了流傳開來的笑談。

回到原來的話題。有一次，母親從樓梯上摔下來，手中恰好拿著紅色墨水，摔倒的時候墨水灑了出來，外婆竟然將救護車叫來了。

外婆非常喜歡看戲劇表演。有一次，她帶著姨母一起，心想，今天大手大腳地花一筆比較好。于是，她把手表帶到當鋪，出來后說：“吃點好吃的再出發吧。”

外婆曾經派兒子去藝伎那里討債，可是，這兒子去了很久沒回來。

外婆生氣地去找他，卻發現兒子和藝伎在雨中撐著一把傘，拎著和服下擺一起走來。

“你看看，這兩個人看上去挺不錯。真是個好男人，我就不去掃興了。”外婆便回家了。

就是這樣一個仿佛電影角色一般的外婆，父親對她非常有興趣。父親說過好幾次，想將外婆的故事拍成電影。

（李若兮摘自新星出版社《上山的路：我的爸爸黑澤明》一書，沈 璐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