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人民，死的光榮
——記福建省惠安縣解放軍烈士紀念館

☉錢均鵬

福建省泉州市惠安縣崇武鎮西沙灣海灘邊，有一個解放軍烈士紀念館，整體建筑是當地典型的石雕工藝仿古風格。大門頂端正中鐫刻著鮮艷的五角星，兩邊各有三面紅旗，下方刻有閃閃的解放軍軍徽。院子里設有烈士紀念碑、烈士亭、解放軍烈士雕像……但奇特的是，還有一個解放軍烈士廟，供奉著27位人民解放軍官兵彩色塑像。

解放軍是無神論者，為什么這里會有一座解放軍烈士廟？

烈士紀念碑上鐫刻的碑文可以回答這一切。這座烈士紀念碑通高8.1米，象征“八一”這個人民軍隊誕生的紀念日。正面刻有“烈士紀念碑”5個大字，背面刻有葉飛將軍親筆題寫的：“為了人民，死的光榮”八個大字。碑頂樹立著一尊手握鋼槍的解放軍戰士雕像，面朝大海，寓意解放軍為人民站崗放哨。

撰寫于1993年冬的《廿七烈士碑記》中有這樣的記載：

1949年9月17日，我中國人民解放軍葉飛部第十兵團二十八軍八十四師二五一團奉命解放金門，調兵至平潭集結于崇武。兵船方抵崇武鎮西沙灣，即遇敵機空襲，時逢漁鎮集市，疏散未及，劫難將臨。解放軍指戰員當機立斷，或依船體，或臥沙坑，對空御敵，轉移目標，終以27位官兵犧牲的巨大代價，拯救滿城生靈于血火之中。

而今國家昌盛，人民安樂，昔日西沙灘已辟為旅游勝地。為緬懷英烈，激勵后人，特于廿七烈士殉難處，勒石樹碑，永志不忘。

碑文簡潔樸素，一下子將人帶入70多年前新中國即將成立的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中。

解放軍有義

1949年9月1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繼續揮師南下。葉飛的第十兵團28軍84師251團在解放福州后，派部分官兵乘6艘機帆船到西沙灣集結，準備參加解放廈門、金門的戰役。

上午9時許，6架國民黨軍機突然從南邊飛來，在西沙灣上空盤旋。解放軍官兵立即疏散隱蔽，國民黨軍機又向崇武鎮城區飛去。此時，正逢集市，百姓眾多，來不及疏散。

萬分危急關頭，本已隱蔽好的解放軍官兵為了掩護群眾，保護城區和老百姓安全，毅然端起機槍對空射擊。國民黨軍機被槍聲吸引，又掉頭飛回西沙灣狂轟濫炸，沙灘上頓時濃煙四起、沙土彌漫。

國民黨軍機接連俯沖掃射，一個在沙灘上玩耍的小女孩嚇得拼命奔跑。命懸一線之時，解放軍官兵從隱蔽處沖出來，撲向小女孩，用血肉之軀護住了她。

戰斗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國民黨軍機終于飛離。掩護小女孩的5名解放軍官兵全部犧牲。媽媽拉著小女孩，長跪在烈士遺體前，叮囑道：“你的命是解放軍給的，你以后哪怕是喝一口水、吃一口飯，都要記得這份恩情，用一生一世來報答！”

此次戰斗中犧牲的解放軍官兵共有27名。這一天離新中國成立只有14天。烈士們沒有親眼看到一個偉大時代的來臨，但這個偉大時代卻和他們為了人民英勇犧牲息息相關，他們用鮮血和生命踐行了為人民服務的錚錚誓言。

人民有情

當天傍晚，崇武老百姓自發在解放軍犧牲的附近沙地上，挖了一個大坑，將烈士安葬。按照當地風俗，他們在墳塋上搭建起一間小石屋，正中擺放一塊木板牌位，作為祭奠烈士的靈位。

崇武民風樸實，自古就有祭祀為民捐軀的英雄的習俗。被救的小女孩叫曾阿興，13歲，原名曾恨。她的媽媽李面是新加坡歸僑，帶女兒回故鄉定居后，給女兒改名曾阿興，希望在故土生活興旺。烈士下葬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媽媽就帶著女兒來小石屋上香，祭拜烈士。她為女兒改回原來的名字——曾恨，意為憎恨殺害解放軍的國民黨反動派。此后，媽媽帶著女兒每天都會來到這里，以惠安女特有的虔誠方式祭奠英靈，風雨無阻。

一天天，小女孩在長大，一個小小的心愿也慢慢在生長。曾恨把媽媽給她的梳妝盒改造成一個小小的神龕，用小手捏出了解放軍泥像，用筆畫上五官和紅五星、領章，將寫有“中國人民解放軍”字樣的紙條貼在了泥像的胸前。從此，她對解放軍烈士的懷念和哀思有了一個具象的物體。

來祭奠的村民越來越多，曾恨默默許下心愿，要建一座大一點的廟宇，把解放軍烈士敬奉起來，讓更多人來瞻仰。在她心中，這些不知姓名的解放軍官兵是老百姓的守護神，是她生命的救星。

年復一年，曾恨由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當了媽媽，做了奶奶。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靠做小生意，曾恨攢了四五萬元錢，便開始籌建“解放軍烈士廟”。她賣掉母親生前留給她的金鏈子和金手鐲，抵押掉房契，錢還是差很多。她便向村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解放軍是共產黨的軍隊，為了解放我們受苦的人，犧牲了。我要按這里的風俗為解放軍烈士建一座廟。”只用了半年多時間，當時僅有6萬人口的崇武鎮百姓就捐了60多萬元。

1993年，“解放軍烈士廟”動工，3年后終于建成。從此，曾恨就住進這里。每天早上，她都虔誠地擺上清茶、供品，為烈士敬香，祈禱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1997年以后，日子越過越好的崇武人民，又捐資修建了烈士紀念碑、烈士紀念館等。2002年8月，惠安縣委、縣政府將這里列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軍民魚水情誼綿長

70年傾聽大海的聲音，曾恨已從13歲的小女孩變成80多歲的老婆婆，但每個清晨，她都會為解放軍烈士敬上一炷心香，奉上一盞清茶，從不間斷。

“塑像奉香非迷信，翻身群眾敬功臣。”曾恨說：“我之所以把黨和解放軍當成神來敬，不僅是因為他們救過我的命，更因為他們保國家、為人民。我們老百姓不是神化解放軍，而是感恩、緬懷。我要一直住在這里，只要在世間一天，就要守好這里。”

這個特別的解放軍烈士紀念館，是老百姓出自樸素的感恩情懷，感激解放軍烈士犧牲性命救護群眾而修建的，也因見證了軍愛民、民擁軍的魚水深情，而成為軍民共建的革命傳統教育基地。每逢春節、清明節、建黨紀念日、建軍節、國慶節、9月17日27位烈士犧牲的紀念日等，很多人都會到這里敬拜先烈。

27位解放軍烈士的犧牲，一個名叫曾恨的惠安女人的堅持，和如她一般世世代代愛憎分明的老百姓的守護，共同鑄就了“人民軍隊為人民、人民軍隊人民愛”的軍民魚水情。

中國人民解放軍是無神論者，卻被老百姓自發視若神明來敬仰，這是因為我們這支軍隊自成立那日起，就是人民的子弟兵，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是人民利益的忠實守護者和英勇捍衛者。人民堅信我們，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能聽黨指揮，站在人民的立場上，與人民同呼吸、共命運、心連心，為了人民不顧一切，服務人民奉獻一切。

烈士雕像，面朝大海，巍然矗立。軍民魚水情深，猶如蔚藍的海，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