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牧原
“國際舞臺美術聯盟”(International Stage Art Network,簡稱“iSTAN”)是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戲劇協會(International Theatre Institute,簡稱“ITI”)與中央戲劇學院(The Central Academy of Drama,簡稱“CAD”)聯合成立的總部位于北京中央戲劇學院的非盈利性國際聯盟組織。其宗旨是彰顯舞臺美術魅力,啟示戲劇藝術創新,目的是發展舞臺美術行業、推動舞臺美術教育、促進舞臺美術資源的融合與共享。
自2015年以來,中央戲劇學院每年都會舉辦iSTAN國際學術周,宗旨是推動國際舞臺美術在理論與實踐方面的專業交流,鼓勵舞臺美術工作者之間的創造性協作,推動并保護舞臺美術行業的自由發展與權益。通過展覽、論壇、競賽、培訓、工作坊和出版刊物等形式,促進舞臺美術專業人士在藝術上的創作和學術交流。
2019年10月16日~25日,“2019 iSTAN國際學術周”在中央戲劇學院黑白空間拉開帷幕,主題是“舞臺設計,舞臺造型體現,舞臺技術”,邀請了國內外諸多舞臺美術專家,除專業講座外,還有學術交流研討會和工作訪的活動,目的在于探討交流促進舞臺美術設計、技術和造型體現學科的融合的方式方法,推動舞臺美術的發展。

舞臺美術具有“假定性”,也被譯為“劇場性”,是因為所有的舞美設計和呈現都是在劇場之中進行,“假定性”是藝術的共同特征,但劇場又在技術層面上給舞臺設計帶來一定的“限定”。像中國知名舞美設計嚴文龍所說,“盡管有這樣那樣的限制,但是我們可以在允許的范圍內自由地發揮。” 這就是舞臺美術重要的“再創造性”,從設計到體現到技術,都有各自的限制,也都有創造的空間和余地,這是舞臺美術的自由度,要把握并開拓這種自由度,在各自的領域內進行毫無界限的創作,關鍵在于打破其中的壁壘。
一個優秀的舞美作品是空間、時間的綜合,優秀的舞美設計師除了對設計和制作的了解之外,也需要能同時配合導演、編劇、編舞等完成多項職能的工作,需要充分理解劇作的內涵和主旨,甚至能教之于人,這樣才能把想要表達的東西淋漓盡致地展現給觀眾。舞美設計師應“是一個在所有方面都能抗把子的人”,關鍵在于打破身份的壁壘。
舞臺美術師也被稱作“雜家”,他們需要具有“多重身份”。美國劇場技術協會副主席凱文·瑞格頓的設計往往同時包含布景和燈光設計;國際舞臺美術聯盟副主席張慶山不僅僅是造型體現師,也是優秀的舞臺設計……他們如今并不“專一”從事某一專業,但是他們在多個專業領域都保持優秀。
他們也可能在其他的領域從事過不同的工作,有過不同的身份,比如電影的拍攝和制作、建筑、場景設計等等,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身份、經歷都會豐富他們創作中的靈感,或多或少都能在舞臺創作中體現出這些領域的影子,為舞臺創作者烙上濃郁的個人風格。
優秀的舞臺美術作品離不開多種行業角度的綜合表達,需要多種角色的視角沉淀、生活的經驗積累,國際舞美組織執委瑪麗娜·瑞琪諾娃提出,“舞臺美術教育的初衷在于培養全能型的人才。”全能型是舞美從業者的必需品質,需要打破身份的壁壘,具有多項技能。

舞美創作的依據和根源都歸結到文本。所有的舞美創作者都必須具有理解文本的技能,并在文本中找尋舞美創作的重點和亮點,當文本作用充分發揮時,舞臺美術的壁壘也會不攻自破。中央戲劇學院教授劉杏林說,“不能放棄任何文本中描繪的重點場景”;凱文·瑞格頓自創了一種通過分解和重構文本來尋找主旨進而設計創作的方法;作為當代青年舞臺美術師的代表之一,中國戲曲學院副教授張武認為,“當代戲劇中,文本的作用在逐漸削弱舞臺美術的限制。”
由此看來,優秀的舞美作品離不開設計者對文本充分的理解和表達。深刻理解文本內涵,充分發揮文本作用,打破文本的壁壘,是舞美創作者必須具備的素養與能力。
舞臺具有綜合性,是由多部門溝通協調,通力完成的,從設計初期、制作、合成到演出,從制作車間、排練場地、駐地演出到巡演劇場,從劇作家、導演、演員到劇場和排練場地,從國內到國外,交流與溝通都貫穿著舞臺美術的方方面面。
當各個部門進入到劇場之后,舞臺美術的劇場性就愈加展現出來,在這個過程中少不了各部門和劇場間的粘合劑:合作與溝通。國際舞美聯盟技術專家劉峰表示,“舞臺創作過程離不開對舞臺演出流程和舞臺部門分工的了解。”
在研討會中,關于“舞臺設計和舞臺造型體現的關系”的討論印證了舞臺美術的完成和完善需要多部門的共同努力和相互啟發,協力解決問題,甚至賦予作品更深層次的內涵和意義。張慶山說,“跟不同的主創交流的過程充滿了樂趣,都是寶貴的工作經歷。”
一般來說,一部作品合作開始時間越早,溝通越頻繁越充分,最后的呈現就越優秀。劉杏林在談到《二泉映月》和《柳永》等多部戲的創作時表示,“舞臺設計在案頭工作完成之后也需要參與戲劇呈現的全過程,在這些環節中參與其他部門的工作,甚至提出建議”。
因此,舞臺美術應當積極了解并參與到其他工作部門的工作中,交流溝通協調促進合作,打破各部門間合作的壁壘,使舞臺美術更加具有整體性。
舞臺美術所進行的一切工作都是為了輔助演出的順利進行,是演出的一部分,好的舞美設計應該具有退居二線的自覺性,而打破舞臺美術觀演的壁壘是更為重要的課題。
演出的整體性包含了觀眾內心的感觸,這種感觸來自舞美設計的表達,他們希望自己的作品具有“喚醒”的功能,可以喚醒觀眾覺知、引發觀眾共鳴,讓演出震撼人心。正如凱文·瑞格頓所說,“舞臺燈光是照亮人的藝術,而舞臺燈光設計是照亮戲劇的藝術。”“當我案頭設計的時候,我想要讓我的設計融入舞臺氣氛,融入觀眾。但當我完成設計之后,我希望我成為一個旁觀者,來觀察我的設計融入了現場觀眾的情感和氣氛。”
具有震撼性的舞美呈現需要融入演出,激發觀眾的感情,打破觀演內容的壁壘,將觀眾情緒帶入到演出氛圍中。
打破觀演形式的壁壘,不僅要打破觀演方式的壁壘,還應該打破觀演概念的壁壘。
時代和城市的發展要求舞臺美術具有更開放的觀演方式,戲劇元素開始出現在公共空間中,逐漸融入城市文化,其公共關注性大大提高,并走向大眾化。戲劇藝術不再僅僅是“劇院自己的事情”,而是“公眾共同參與的事情”。國際舞美組織(OISTAT)主席、鹿特丹城市劇院總經理伯特·戴博德表示,“如今城市的中心廣場也可以成為劇場,市民都可以參與其中成為觀眾。”這也要求舞臺美術的展現形式更加具有公眾意識,更加具有參與度。
當代先鋒性的戲劇演出要求新的觀演概念,舞美創作不應該拘泥于某一種形式的創作方式和展現方式,而應當改變或者顛覆原有的概念。有的完全改變了觀眾觀看的形式,比如拆掉所有座椅,用棉被和床取而代之;有的完全取消觀眾和演員的界限,市民可以在舞臺上走來走去;還有的徹底給觀眾加入了創造力,使觀眾也參與到舞臺設計,可以在布景上任意涂抹。張武認為,“這些形式的變化都象征著舞臺美術新時代的到來。”
舞臺美術創作應當富有時代精神和創新精神,要打破觀演內容和觀演形式的壁壘,著眼時代,不斷開拓創新。
嚴文龍說,“無論是藝術還是技術,都應該沒有上限地發展,這是所有從業者的最高目標。”舞美從業者不應當被藝術或者技術的手段所限制,要完全展開想象力。打破內心的壁壘,在不斷突破自我的過程中學習和積累。通過不斷的量變促成下一次質的飛躍。
“突破自我”體現在“提升自我”和“打破自我”兩方面。張慶山結合自己的工作經驗認為,“擁有足夠的經驗和體會,才更能全身心投入制作。完成作品要有熱情和原動力,才能感染他人。將每一次的成功和遺憾都轉化成為經驗,并更好地投入到下一次挑戰。”張武表示,希望“在傳統的廢墟上建立自己新的尖銳性的城堡。”在他看來,傳統的舞臺美術方式就是他心中的壁壘,他將繼續追求舞臺美術的現代性創作和表現的手法。
打破內心的壁壘需要永無止境地學習和探索,觀察生活,感受內心,打破傳統,這是舞美從業者立足時代的根本。
開拓自我,一方面體現在舞美組織間的學術交流,另一方面體現與其他領域的技術交流。

國際舞臺美術組織與國際舞美聯盟的交流合作,包括中國舞臺美術學會、美國技術協會等等舞美組織本身都是良好的交流平臺,在豐富的交流展示活動中,不同國家和民族、不同專業進行文化的碰撞、成果的交融,不僅能夠促進靈感的迸發,也會帶來很多的合作機會、開闊參與者的視野和工作范圍,提高專業水平,使舞臺美術教育得到廣泛而有效的傳播。
舞美創作中很多問題的解決來自其他領域的方法,比如化學、建筑、新科技等等,領域的交流融合,是未來發展的趨勢,舞臺美術和其他行業領域的聯結也將會日益牢固,跨界融合和多領域合作將成為舞臺美術的發展方向。新西蘭特效塑形設計師、Cut Above造型學院特效塑形導師馬克·奈特說,“交流和研討不應當只局限于舞臺美術領域,更應當廣泛拓展到各行各業的跨界交流。在這個過程中,要保持一顆對新生事物好奇和接受的心。”
只有不斷地加強與其他部門、其他組織、其他學科和其他領域的溝通合作,舞臺美術和舞美從業者才能不斷注入新鮮的血液,保持長久的活力。


在這次學術交流活動中,各個國家、行業、不同文化背景的舞臺美術家的思想相互交匯、融合、碰撞,不僅交流了創作過程中積累的經驗,還展示分享了他們在實踐過程中產生的疑惑,分析了大量優秀的作品,介紹和引入了新的理念,引導舞美從業者了解:什么是優秀的舞美作品,應該創作什么樣的舞美作品,這些優秀的作品是怎樣被創造出來的、如何創造出更優秀的作品,以及應當成為怎樣的創作者。
科技日新月異,信息日趨豐富,對傳統舞美設計的傳承與創新提出了嚴峻的挑戰。優秀的舞美從業者追求的不僅僅是創作出舊標準下優秀的舞美作品,或是為了迎合新變化而生硬創作,而應該開創新的舞臺美術的紀元,吸收和容納優秀的傳統和新技術,帶動觀演關系的革新,推動戲劇舞美界形成新的更高標準的審美觀念。這需要眾多舞美從業者孜孜不倦地學習和實踐,積累和豐富,需要不斷突破現有的條件限制和思想禁錮,打破其中的壁壘,促使自身的蛻變,完成新時代的舞美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