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苦(外一首)

趙文康

衰老正是從不舍得丟舊東西開始的

麥田和煙灰缸同時小滿

腳下柔軟的石頭好像一座孤島

站在一片神明堆砌的地方

與泥土喃喃低語，也與將熟的枇杷

談及村莊寂寞的一生

在雨水將至的季節(jié)總是不知為何

涕泗橫流

不肯吃藥，沉悶的咳嗽聲和

梅雨時節(jié)生霉的床單一樣潮濕

雨天會生銹，但四肢仍銬上大男子主義的枷鎖

并在每一個酩酊大醉的宴席上

熊熊燃燒，爛成一灘泥巴

然而，衰老正是從此刻開始的

廚房里的瓶瓶罐罐越來越多

最終積滿年久失修的灰塵，并埋過頭頂

直到小滿的時候，熟透的枇杷落了一地

阿公嘆了口氣，只輕輕咳出兩個字

墳

清明一過，后山又沉寂了下來

墓碑年年生長，在遠(yuǎn)離四月的地方

野草、梅雨，至今來不及剪斷的臍帶

都在同一片水域生長

覆盆子爛在手心，等風(fēng)來，就堆砌一攤柴火

快要熄滅了，山頂已經(jīng)容不下那么多

生死未明的魂靈

山腳的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

直到最后一棵柏樹腐朽在腹中，就在昨晚

有人夢見柴火上的龍杠和壽方

夜夜不停，除了關(guān)節(jié)疼痛

候鳥從后山結(jié)隊南飛

更多的骨灰被灑在遠(yuǎn)離故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