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誕生的名篇

詠? 蟬

駱賓王

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

【賞析】

首聯采用開門見山的手法點題，首句中的“西陸”謂秋天，交代節令;“蟬聲唱”照應題目“詠蟬”。次句中的“南冠”用典精當，暗切題目;“客思深”三字為全詩總題，統攝以下六句，不但過渡自然，不著痕跡，而且與上句“蟬聲唱”相呼應，由“蟬聲”勾起“客思”，形成因果關系。這表明蒙冤系身囹圄的詩人，是在聽到從窗外古槐樹上傳來秋蟬聲而思潮翻滾、無法平伏的情形下，創作了這首詠物托志詩的。按格律，除中間兩聯必須對偶外，首聯并不要求對仗，但本詩不但出以對偶，而且“西陸”與“南冠”同用方位詞，用典貼切;“蟬聲”與“客思”，主與客互寫，人與蟬對照，這就形成了精辟巧妙的工對，這也正是駱賓王詩的藝術特色之一。

頷聯由首聯的“蟬聲”“客思”生發，巧妙地運用象征、比喻、雙關等手法，借蟬自喻，寓意委婉，顯而不露，耐人咀嚼。稱蟬鳴為“吟”，修辭上采用擬人手法，有意使蟬人格化，仿佛黑翅的秋蟬故意沖著白發蒼蒼的詩人振翅徐鳴，絮聒個沒完沒了，使詩人不堪忍受，思想斗爭更趨激烈。從而加強并深化了“客思深”三字的內涵。這聯由“不堪”構成反詰語氣，語言顯得靈活跳脫，委婉多姿又含蓄蘊藉，回味無窮。“玄鬢影”指蟬，蟬翅為黑褐色，故曰“玄鬢”，用詞新穎，富于創造性。

頸聯“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露重”“風多”，借喻境遇險惡、阻力重重;“飛難進”“響易沉”，自傷人微言輕，下情無由上達，中訴橫遭壓制。這些內涵，詩中只字未提，然而讀者卻能于言外得之。這正是本詩詠物托志、主義文外的深層次的意蘊所在。

尾聯從正面畫龍點睛，直抒胸臆，但仍然沒有離開詠蟬題旨。古人以為蟬以飲風吸露為生，往往借來象征特立獨行的清高廉潔之士。這聯的大意是說，當今社會壓根兒沒人相信清高廉潔的品行，那么又指望誰替自己辨白冤情，表明心跡呢？淺言淡語中，卻充滿著憤世嫉俗的沉痛感情。這和“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以及“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等名句有同感，構思上也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