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我回外婆家,四下轉了幾圈,沒有看到那只貓。我好奇地問外婆:“貓怎么還沒回家?”廚房門口的貓食碗倒扣在那兒,上面還粘著幾粒剩下的米飯。
“貓前兩天死了。”外婆淡淡地說。
我的心猛地一沉,以為外婆在和我說笑。可她的神情告訴我,是真的。
回憶接踵而至。我7歲那年回外婆家小住,那是一個麥浪起伏的初夏,絲毫不怕日曬的我在麥壟上時而奔跑,時而駐足,跟麥浪玩著捉迷藏。跑著跑著,發現離外婆的家越來越遠。外婆在燒中飯,沒有時間看著我,若被她發現我擅自離家這么遠,一定會挨罵。我只好回頭,扯下一根狗尾巴草,抓在手里把玩著,故意將回去的步子放慢。
正當我低著頭玩狗尾巴草的時候,余光瞄到了旁邊壓彎了的幾束麥稈上,一團淡淡的咖啡色的物體,蜷縮著,一動不動。我好奇地走近,撥開幾根遮住它的麥稈,看出這是一只剛出生沒幾天的小貓,毛是淡金棕色,背上有幾條顏色較深的紋路。在麥花的映襯下,小貓顯得格外柔軟,好像它就是這片麥田孕育出來的。小貓微微閉著眼睛,聽見動靜,眼睛睜開一條縫,小嘴動了一下,聲音很小,音調也有些不全。我蹲下身更近地瞅著它,它見我非但沒有走,還靠近了,便掙扎著往我的方向挪了挪,發出幾聲比剛才更響亮的叫聲。看著它,我的心都要化了,伸出雙手,將它摟在懷里,飛奔著趕往外婆家。
在我的堅持下,小貓在外婆家住了下來。
小貓漸漸長大。從那以后,外婆每每去端菜時,都叫我守在桌前,不僅要趕走蠅蟲,還要提防這只會飛檐走壁的貓。
貓很多時候很乖,吃飽喝足就蹲在我腳邊曬太陽,在我給它撓癢癢時,舒服得瞇起眼睛,不一會兒便進入夢鄉。可當受到觸犯,它也會跳起反擊。
那天,爸爸在外婆家吃完飯便開始逗貓。貓正在吃飯,不想被打擾。于是,它縱身跳上爸爸的胳膊,把爸爸的手抓破了。外婆見狀,操起身旁的晾衣棍,往貓旁邊的地面上狠狠一敲。貓嚇得向外一跳,弓起身子,口中發出嗚嗚聲,眼睛狠狠地瞪著婆婆。外婆也瞪著它,兩人僵持了好大一會兒。在外婆舉起晾衣棍,佯裝要打它時,它縱身跑出門去。
傍晚時,貓回來了,像賭氣的孩子,從大門縫里鉆進來,默默地吃著中午的剩飯。
飯菜上了桌。我依然在出神。以前,無論貓跑到哪里撒野,中飯前一定會趕回來,然后和我斗智斗勇,想方設法跳上餐桌。可是現在,它不在了。
等外婆在餐桌旁坐定,我問:“貓是怎么死的?”
“老死的。前一段時間,走路搖搖晃晃,和喝醉酒一樣,毛也不停地掉。”
“它死在哪兒了?”
“后院門口,估計想回家,還沒進門,就撐不住倒下了。”
飯后,我鬼使神差地走向后院,走向院后的那片麥田。
同樣是初夏,雪白的麥花點綴在綠色的麥田上,風吹過,蕩起陣陣麥浪。恍惚間,一個金棕色的身影一晃而過。我仿佛看見一只貓,一只金棕色的貓,在太陽下,在田野上,奔跑著,奔跑著,一直奔向那個我看不見的遠方。
吳奕:江蘇省鎮江中學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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