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研究得以起步,并取得一些進展。學者們解釋了意識形態治理的內涵及其特征,分析了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形成的時代背景及理論基礎,總結了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的科學實踐及基本經驗。研究中存在的最大問題是,沒有擺脫傳統的“挑戰—應戰”研究范式的窠臼,沒有把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從習近平關于加強意識形態工作的重要論述中獨立出來,現有成果基本上是對文本的解讀。深入推進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研究,必須勇于創新,構建“目標—形勢—策略”的研究范式。
關鍵詞: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研究范式
中圖分類號:D61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20)07-0001-03
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研究,是近些年來學術界研究的一個熱點問題,本文擬對研究的基本情況進行總結,以更好地推進這方面的研究。
一、研究的緣起
深入研究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始于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是實踐發展的需要。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內在地包含著意識形態治理的基本要求。在內外多種因素影響下,新時代意識形態治理面臨嚴峻挑戰。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意識形態治理工作,采取了許多措施,意識形態領域的混亂狀況得到有效治理。實踐的發展,迫切要求我們深入研究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非常重視意識形態問題,在批判資產階級意識形態虛偽性的基礎上,揭示了意識形態的本質和一般規律。中國共產黨人把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學說,與中國革命、建設、改革的實際相結合,提出了中國共產黨的意識形態理論,繼承與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學說。無論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他們關于意識形態的論述中都包含著意識形態治理的思想,但畢竟沒有明確闡述意識形態治理問題。習近平關于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論述,為學術界指明了拓展意識形態理論研究的一個新方向。深入研究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不僅有利于深化黨的意識形態工作理論研究,也有利于我們拓展意識形態研究新領域。
二、研究現狀
學術界十分重視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從多角度展開研究,或發表學術論文,或撰寫研究生學位論文,或舉行學術研討會,還有人成功申請立項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如《習近平總書記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的內部邏輯結構研究》(課題編號為2016CKS008)。
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是一個新的研究領域,首先要搞清楚意識形態治理的內涵是什么。有學者認為:“‘意識形態治理是指或歸屬或依附于一定社會統治階級的治理主體,運用正式和非正式制度以及多樣治理方式整合意識形態領域內外資源,通力協作地為實現共同目標的動態過程。”[1]還有人認為:“意識形態治理,是指歸屬一定社會統治階級的多元主體(政黨、政府、社會組織、個人等),制定、運用正式或非正式的制度及多樣化方法手段,整合經濟社會各種資源,協調意識形態領域各種關系,以維護主導意識形態主流地位的動態過程。”[2]這兩種解釋大同小異,沒有本質區別。我們認為,意識形態是利益關系的思想表達,意識形態治理通過思想關系的調整、規范來重構利益關系,其客體是由利益關系決定的思想關系,因此,他們對意識形態治理概念的界定值得商榷。
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形成的時代背景及理論基礎,是學者們普通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例如,關于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形成的主要背景,有學者從四個方面進行闡述:意識形態傳播的傳統模式遭到網絡多媒體技術的解構,傳統意識形態自身面臨與時俱進的嚴峻挑戰,社會階層分裂產生了不同的意識形態需求,意識形態覆蓋范圍整體收縮[3]。還有學者用“習近平新時代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的生成邏輯”指稱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形成的理論基礎及歷史背景,主要內容有:第一,“理論基石: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理論是其理論基石”;第二,“歷史鏡鑒:社會主義國家意識形態建設的經驗教訓”;第三,“現實土壤:新時代意識形態領域存在的突出問題”[2]。這些成果基本上圍繞意識形態問題闡述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形成的時代背景及理論基礎,沒有觸及新時代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形成發展的經濟利益關系矛盾的深刻變化,缺乏歷史與理論深度。正如馬克思指出的那樣,社會意識的變化,根源于社會生活特別是社會經濟關系的變革,并可以從中得到說明,而不能僅僅從社會意識本身探尋其變化的原因。
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的主要內容,是學術界最關注的問題之一。有學者認為,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的主要內容有:一是毫不動搖地堅持意識形態指導思想一元化;二是最大限度地凝聚意識形態共識;三是深入拓展意識形態的文化基礎;四是堅定共產主義和社會主義的理想信念;五是理順意識形態秩序;六是推動意識形態的開放與對話[3]。還有學者概括了四個方面的內容:第一,牢牢掌握黨對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做好意識形態工作的根本前提;第二,人民群眾對馬克思主義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認同程度,是衡量意識形態工作好壞的重要標志;第三,意識形態工作必須適應新形勢,立足新時代,創造新方法;第四,意識形態治理是一項系統工程,必須做好包括黨政系統、學校教育及社會各界在內的多方參與和協同配合,以期形成推進意識形態工作的強大合力和整體功效[4]。還有學者把習近平新時代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的主要內容概括為多維依據、根本目標、基本要求、根本原則、基本方法、重點領域、關鍵環節、主要抓手等[2]。多維依據是,“意識形態工作是黨的一項極端重要的工作”;根本目標是,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鞏固全黨全國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基本要求是,圍繞中心,服務大局;根本原則是,黨管意識形態;基本方法是,建設性與斗爭性相結合、繼承性與創新性相結合;重點領域是:網絡意識形態治理;關鍵環節是,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主要抓手是,落實意識形態工作責任制。上述方面邏輯嚴密,內容豐富,但基本上局限于意識形態工作。意識形態治理與意識形態工作既有密切聯系,又有重大區別。上述成果基本上反映的是習近平關于加強意識形態工作的重要論述,沒有揭示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的本質與特點。
網絡意識形態治理,是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的一個重點,是意識形態治理的難點所在。習近平關于網絡意識形態治理的重要論述也是學術界關注的一個重點。有學者指出,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針對網絡空間的新情況新問題,就網絡意識形態治理提出一系列新論斷、新觀點、新要求,明確了網絡意識形態治理的目標指向、根本要求、基本方針和具體策略等邏輯路徑,對于推動網絡意識形態治理從“最大變量”走向“最優存量”,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和戰略價值[5]。有學者評價說,在網絡意識形態治理面臨嚴峻挑戰的情況下,習近平網絡意識形態治理思想能夠指導我們更新觀念,創新形式與方法,拓寬視野與場域,有效提高網絡意識形態治理效率與水平[6]。學者們抓住了意識形態治理的難點,分析比較全面,但仍然具有進一步拓展的空間,如網絡意識形態治理的道德與法律邊疆問題。
對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的科學實踐及基本經驗進行高度概括與總結,是研究成果深化的一個重要標志。有學者指出,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圍繞意識形態領域的一系列重大挑戰,大力推進思想理論創新,為意識形態治理提供前提基礎;抓好理論武裝,最大限度凝聚社會成員之間的思想共識;積極引導輿論,健全科學理論向集體行動轉化的中間環節。所取得的經驗主要有:全面系統地加強黨對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管理權、話語權,毫不動搖地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深刻拓展主流意識形態的傳統文化基礎,不斷提高黨政領導干部意識形態建設能力和水平,多措并舉創新意識形態陣地建設[7]。2019年4月,上海交通大學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與教育中心、馬克思主義學院聯合舉辦了全國首屆思想政治教育學科青年學者論壇,并由《教學與研究》《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研究》《思想理論教育導刊》《學校黨建與思想教育》《思想理論教育》《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等多家雜志社協辦。來自全國重點大學的50名學者,圍繞“改革開放40年中國共產黨意識形態治理的歷史與經驗”,特別是習近平新時代意識形態治理的經驗進行探討與學術交流。與會人員認為,這些經驗主要有: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堅持黨性與人民性的統一,加強黨的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管理權和話語權,努力創新意識形態工作的方式方法,積極提升意識形態治理的有效性和針對性等。這些觀點已經系統化、理論化,但有待于從更高的站位上揭示意識形態治理的規律。
此外,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的邏輯結構、主要特征、實踐要求等,都受到學術界的重視。
三、研究的發展趨勢
綜上,我們分析和總結了學術界關于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研究的主要觀點和存在的問題。從總體上看,現有研究成果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與習近平關于加強意識形態工作論述的研究成果相近甚至相同;研究范圍廣泛,但沒有真正把握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特有的研究對象與任務;側重于問題與對策研究,具有一定的操作性,但學術性不強,缺乏應有的理論深度等等。這些問題的產生,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原因。
一是學術基礎薄弱。如前所述,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前,“意識形態治理”這一概念幾乎沒人使用。由于缺乏對意識形態治理基本理論的研究,學術界對意識形態治理的特點、本質與規律認識不清,必然影響對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的研究。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學者們迅速做出反應,開始對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展開研究,表現出可貴的理論勇氣,但如果沒有深厚的學術積累,這種研究很難深入下去。加強對意識形態治理基本理論的研究,厚實學術基礎,是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研究的一個重要發展趨勢。
二是受傳統的“挑戰—應戰”研究范式的束縛。這種范式集中體現在湯因比的歷史研究中。湯因比按照“挑戰—應戰”范式構建龐大的歷史敘事模式,這種范式被廣泛應用于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特別是在意識形態問題的研究中。例如,有學者把全球化時代我國意識形態安全工作模式概括為“挑戰與回應”[8]。有人把我國社會治理模式概括為“挑戰—回應”[9]。有學者提出,習近平總書記推進意識形態工作的總體框架或方法論是“挑戰—回應”模式,即意識形態工作面臨什么問題,就采取什么應對措施解決這些問題[10]。按照這種范式,我們迫于環境的嚴峻挑戰而被迫采取應戰策略,大力推進意識形態治理。
這種研究范式體現了“問題導向”,其思路是:首先研究意識形態領域存在什么問題,然后提出應對措施,具有較強的針對性與實踐性。這種研究范式體現的是被動應對的思維方式,適用于發展中國家。在全球化時代,西方國家為維護意識形態霸權,向發展中國家輸出自己的意識形態與制度模式,企圖以西方的意識形態改造發展中國家,特別是社會主義國家的意識形態。發展中國家為維護自身的意識形態、制度模式與發展道路,在內外壓力下,為了克服有害的非主流意識形態的侵蝕,防范和抵制西方國家的意識形態滲透,不得不采取應戰策略,加強意識形態管理。這種策略在思維方式上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缺乏意識形態自覺與自信。這種思維方式與工作方式,經過長期的沉淀,在學術領域轉化為“挑戰—應戰”的研究范式。
受“挑戰—應戰”研究范式束縛,學者們主要從外部的意識形態滲透與內部社會思想變化兩個方面探索我國意識形態面臨的挑戰,把意識形態問題形成的原因歸結為表層的思想因素,未能深入剖析意識形態問題形成的社會物質原因和經濟原因。根據唯物史觀,意識形態是對物質利益關系的思想表達,反映的是由物質利益關系制約的思想關系。意識形態問題的形成,歸根結底是由物質利益矛盾引起的。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深入推進,促使中國社會內部物質利益關系,以及中國與其他國家物質利益關系的調整與重組。我國意識形態面臨的嚴峻挑戰,反映了我國社會內部以及與外部的物質利益關系的矛盾與沖突,是我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歷史進程中難以避免的,具有歷史的必然性。不創新研究范式,難以探究到深藏在意識形態問題中、由深刻社會變革引起的各種物質利益關系矛盾。
另一方面,學者們把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策略基本上集中在思想政治建設上,未能真正理解、把握習近平新時代意識形態治理方略的本質、精髓與實踐要求。意識形態治理,實際上是對在物質利益關系基礎上形成的思想關系進行調整、重構與規范,既需要強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又不能局限于單純的思想政治工作。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國在國際上的形象必須“自塑”而不能“他塑”[11]。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與世界的關系發生歷史性變化,中華民族前所未有地接近世界舞臺的中心,前所未有地接近偉大復興的目標。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不是單純地應對挑戰,而是基于完成民族復興的戰略需要,堅持意識形態治理的“自塑”原則,對社會利益關系進行全面的深刻調整,重構和規范社會的思想關系,確定意識形態治理的宏偉目標,對面臨的形勢進行動態的科學分析,堅持破立并舉、以立為主,把批判與建設結合起來,融積極維護主流意識形態與主動創新發展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于一體,形成意識形態治理“確立目標—形勢分析—策略選擇”的新模式。
與這種實踐模式相適應,我們應當構建“目標—形勢—策略”的研究范式,這也是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研究的一個重要發展趨勢。
三是對文本淺層次的解讀,未能深入分析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所彰顯的中國智慧、中國價值、中國力量。恩格斯指出:“如果要去探究那些隱藏在——自覺地或不自覺地,而且往往是不自覺地——歷史人物的動機背后并且構成歷史的真正的最后動力的動力,那么問題涉及的,與其說是個別人物,即使是非常杰出的人物的動機,不如說是使廣大群眾,使整個整個的民族,并且在每一個民族中間又是使整個整個階級行動起來的動機。”[12]在恩格斯看來,引發歷史人物思想動機“最后動力的動力”是物質經濟因素。這就要求我們,把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置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中去考察,深入揭示這一思想形成發展的時代特征與社會經濟政治因素,依據文本而又跳出文本,這是習近平意識形態治理思想研究的又一個重要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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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9-12-19
基金項目:河南省2019年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習近平新時代意識形態治理方略研究》(2019BKS028)
作者簡介:湯家玉(1966-),男,安徽蕪湖人,博士,教授,研究中心主任,從事意識形態治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