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時代的中國宅文化

包為躍 張弘

由疫情引起的全民“被動宅”將成為我國“宅”文化發展的重要節點，我國宅文化的發展有異于其他國家，其內容并不僅限于對流行數碼視覺文化的消費，它包含多方領域，更側重于“宅”這種生活方式，并且形成了相對沉迷而言更自由的“自由宅”，即：可“宅”可不“宅”的狀態。新媒體技術的應用、虛擬社交網絡的形成，線上購物、網上訂餐帶來的便利，使得“宅辦公”、“宅娛樂”等成為可能。

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發，讓中國14億人開啟全民“被動宅”模式，經過舉國上下的共同努力，隨著疫情逐步得到控制，企業的復工、復產，我們正式進入后疫情時代。當人們開始恢復常態社會生活的同時，“宅”這個狀態詞卻不得不被重視起來。

一、什么是“宅”文化

宅文化源自于日本御宅族，御宅族是日本流行數碼視覺文化的消費者。御宅文化曾經是被社會邊緣化的、壓制的文化，是日本亞文化的一部分。日本御宅族文化的存在，有著某種象征意義——日本后現代社會的自由，但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情況在發生改變，現在的日本御宅文化逐漸演變出了新的象征意義——日本的民族驕傲。2013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正式推出了向海外推介日本動漫、食品及地方特產的“酷日本”計劃，這意味著，御宅文化所衍生的動畫、游戲、偶像明星、卡唯伊等已經被日本社會完全接受，它現在是日本文化的主流。2016年里約奧運會閉幕式上上演的“東京八分鐘”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表演通過影像形式將日本地標、運動、經典動漫元素巧妙結合串聯，最后作為國家首腦的安倍晉三以馬里奧的形象出現在奧運會舞臺，也印證了之前所說的當今日本對于宅文化的重視態度。

然而，我國的宅文化發展并不是簡單的復制日本的御宅族文化，它有著截然不同的契機和發展脈絡。首先，我國早年受日本宅文化影響的群體占少數，所以我們避過了其亞文化發展時期出現的問題，在其成熟期接納它，帶有向上、健康、積極的調性;其次，我國宅文化的形成和發展主要依靠新媒體技術的應用。虛擬社交網絡的形成，線上購物、網上訂餐帶來的便利，給了中國宅男宅女足不出戶的條件;再次，中國宅文化的內容，并不僅限于對流行數碼視覺文化的消費，它包含多方領域，其側重點更在于“宅”這種生活方式，并且形成了相對沉迷而言更自由的“自由宅”，即：可“宅”可不“宅”的狀態;最后，對此次疫情引發的“被動宅“狀態，讓龐大的受眾人群對”宅“有了切身感受，人們開始試著在”宅“狀態下尋找樂趣、解鎖技能，這也可能成為中國宅文化發展的重要節點。

二、“自由宅”狀態下的精神滿足

社會學家認為新時代的宅文化是一種對于私人空間的專注追求，“宅文化”追求個人感受和獨立，從現代化開始后，人類就越來越“宅”。我們結束了全民“被動宅”模式后，將會進入一種“自由宅”狀態，即，不是所有人都“宅”，而是有一部分人會選擇一種較之前“被動宅”來說相對自由的“宅”狀態進行延續。在疫情時期，我們切斷了原來面對面的交流模式，看似處于0社交狀態，實際上是轉變成大量活躍在社交媒體平臺的用戶，大家在“宅”家狀態下想方設法找樂子，創意層出不窮，學習、烹飪、健身、娛樂都能夠在家進行。在這樣的狀態下，人們對影視、動漫、直播、閱讀、短視頻等等有更多需求。傳統的線下公共空間被網絡公共空間代替，為滿足“宅”家狀態下人們的精神需求，文化傳播平臺開始發生變化，如：1、原定春節檔全國影院上映的電影《囧媽》選擇通過抖音平臺線上免費首映，打出“請全國人民看電影”的口號，這一舉動，無疑是對傳統院線的的沖擊，越來越多的創作者會選擇線上平臺發布已成為一個不可逆的事實，這也將成為影視行業傳統模式發生變化的重要標志。2、游戲行業流量暴增：春節期間，網購平臺上PS4銷量增加，Switch銷量爆發，多家業內媒體報道顯示，2020年1月24日（大年三十），知名游戲《王者榮耀》單日流水約20億元。相較2019年大年三十的13億元單日流水，《王者榮耀》同比增長超過50%。2020年網絡游戲行業將迎來井噴式發展。3、對于網絡熱點話題的高參與度。春節居家隔離期間由流量明星肖戰粉絲群體行為引發的一系列討論，在話題榜上居高不下。粉絲、路人、資本、營銷號紛紛下場參與，使得事件發酵成品牌方、資本方、主流文化、亞文化、粉絲群體、流量明星之間的混戰——227事件。3、虛擬偶像頻繁出現在主流媒體、各大衛視。中國內地虛擬歌手洛天依在各大衛視綜藝、晚會頻繁出現，利用新媒體技術打造的此位虛擬偶像受到了宅群體的歡迎。隨后，單曲發布、演唱會、生日會、品牌代言等活動接踵而來，對其所輸出內容研究發現，洛天依的形象定位在科技感、二次元等標簽的基礎之上，又加入了推廣中國傳統的文化標簽，這無疑是有利于現代年輕人傳承經典、建立民族文化自信的。洛天依的成功也帶來了各大平臺相繼推出虛擬主播、虛擬女友、虛擬管家等項目對市場進行試水。

文化研究學者道格拉斯·凱爾納認為：“媒體文化是一種將文化和科技以新的形式和結構融為一體的科技—文化，它塑造諸種新型的社會，在這些社會中，媒體與科技成了組織的原則?！?前面所說，我國宅文化的形成和發展主要依靠新媒體技術的應用?，F代年輕人擁有多樣化的新媒體應用平臺，他們作為用戶在塑造平臺，同時由于對平臺的關注和依賴也被這些平臺塑造著。無論是在b站上彈幕刷屏，還是刷抖音停不下來，創造網絡語言、以及“集體無意識”的斗表情包，這些現象的背后實際上是對現實壓力的一種代償?，F代快速高壓的生活節奏以及不斷進步的社會高要求，年輕人希望在集體浪潮的裹挾中“慢下來”，通過“宅文化”的表現形式來緩解現實社會中的焦慮與無助，追求純粹而非功利的快樂?！白杂烧睜顟B給了現代人慢下來的選擇，又不封閉其接受真實社會的通道，即，我尊重你的生活方式、你所創造的文化，重視“宅”群體的需求。另，如何引導“宅”文化持續往多元、向上、健康的調性發展，也將成為我國“宅”文化發展需要考慮的重要內容。

三、“宅”文化下的“宅”經濟

（一）遠程辦公引領的“宅”家創業風潮

疫情期間，國內各企業紛紛開啟遠程居家辦公的模式。關于遠程辦公，較早興起在美國。糾其能夠在美國興起的原因，得力于互聯網的發展，又加之美國的居住結構與我國不同。美國的公司往往設在城內，而居住在城外，為了降低上班交通擁堵，提高效率，在互聯網興起初期，出現了很多為公司設計的遠程辦公協作軟件，形成了Telecommuting這種遠程上班的方式。我國在互聯網興起之后，成功的互聯網公司主要是面向終端消費者的，并沒有把這種遠程上班的模式大面積考慮到我國的企業中去，而此次疫情的影響，恰恰給了我們去嘗試將遠程辦公模式大量引入大中小企業的契機。遠程辦公模式的引入催生了眾多的協作工具，而開始熟悉和適應這種模式的員工會意識到，在“宅”家辦公狀態下的效率可能大大高于原來傳統面對面的上班模式。原本只能為一家公司服務的時間，現在可以同時為多家公司服務，那么就會造成很多公司的員工紛紛獨立出來成立自己的公司，同時為原公司和其他公司提供服務。

在這批人中間，最有可能首先脫離傳統一對一雇傭模式的是創意設計行業人員。設計師對比其他行業更渴望寬松、獨立的創作的環境，他們對于“宅”這種狀態能夠快速適應，又善于利用能夠快速打開市場的自媒體平臺。所以在后疫情初期，市場上很可能會涌現出大量出自這群宅家創業設計師的優秀設計作品。

（二）網課與知識付費

網課、知識付費的商業模式是近幾年開始興起的，而在疫情影響下，學校推遲返校時間，上網課成為這段時間我們獲取知識、技能提升的最便捷通道，使得中國正式進入深度“互聯網+教育”模式。知識付費的本質，在于把知識變成產品或服務，以實現商業價值。它區別于網絡興起后出現的免費知識共享，前十幾年我們習慣于通過網絡搜索獲取免費資源，但人們逐漸發現這種免費的知識共享有效率低、精確度低的弊端，知識付費有利于人們高效篩選信息，而對于產出者也就是教育行業人員來說，從前因為空間等客觀因素限制，面對的受眾人數十分有限，而互聯網課程的受眾具有不可估量的龐大群體，這有利于提高知識傳播度，提升產出者的自我滿足感，在用戶付費的同時也激勵產出者創造更優質的內容。加之，網課的進行不受空間的限制，使得教育人員能夠在“宅”家狀態下進行知識產出，以上條件會促使部分教育行業人員從傳統體制走出，擁抱網絡新平臺。

（三）宅文化下的品牌

疫情期間，天貓超級品牌日開展了一場主題為“超級宅宅宅”的活動。其中，品牌紀梵希的打出slogan “宅出藝術家”，海報中的女孩兒穿著優雅，雖然宅在家里，卻用化妝棉在窗上畫出了一朵朵花，給平淡無奇的宅家抗疫生活點亮了色彩。這次營銷中紀梵希配合自身的品牌調性，結合當下“宅”家狀態，推出“宅出藝術家”的生活方式，無疑是十分契合了。防曬品牌在“超級宅宅宅”中的主題是“陽臺日光浴”，鼓勵大家即使不出門，也可以在陽臺享受日光浴，但因為用了防曬霜，“有理想的宅根本黑不起來”，“防曬”主題與健康向上的宅家生活方式實現了巧妙結合。通過這一活動，天貓超級品牌日幫助品牌抓住特殊時期全民“被迫宅”文化背后的全網海量注意力和流量紅利，幫助品牌通過抓住特殊時期的“宅”文化，進而真正占據年輕人的心智，與用戶宅家場景進行一場深度對話。疫情后的“自由宅”文化是每個品牌都要抓住的文化情境，“宅”家生活場景將成為品牌產品應用考量的重要部分。

四、老年群體成為“宅”文化產出者

2019年中國總人口突破14億，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達12.6%，中國步入老齡化社會。在將近2億老年人群體中，他們的生活場景多以居家場景為主，即——“宅”家狀態。以往的 “宅”群體往往帶有年輕化標簽，老年群體并未被包含在內，但經作者研究發現，我國龐大的老年群體很有潛力成為宅文化的重要輸入對象，甚至是產出者。

我國已將實施健康老齡化戰略納入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中的長期規劃。其中提出的"老有所養、老有所醫、老有所為、老有所學、老有所教、老有所樂"戰略，大部分都可以在“宅”家狀態下倚靠“互聯網+”技術去達成，如：互聯網+醫療、互聯網+教育、互聯網+娛樂等。目前，在國內流行的社交媒體平臺上已經出現一批十分活躍的老年自媒體用戶，如：耀陽他姥爺、莫那大叔、只穿高跟鞋的汪奶奶等。他們或是段子手、或是有型有款的精致老年雅痞、或是凍齡舞者，鮮明的特點配合不斷的創意視頻產出，讓他們擁有上千萬的粉絲流量。這無疑讓這群老年人“老有所為”、“老有所樂”，大大豐富了他們精神生活的同時，也讓其恢復了社會文化和經濟的產出者身份。

如何真正實現老年群體的“健康宅”，除了整個社會的鼓勵態度，還要求平臺、企業、品牌等必須將“老年宅”群體納入產品的受眾群體中去，推出更適合老年人使用的產品、對老年群體更友好的軟件使用界面等。在這種狀態下，“青年宅”和“老年宅”能夠相互配合、互相包容、共同產出，組成和諧且豐富的“宅”文化，進而促進“宅”經濟的發展。

（包為躍/張 弘：上海視覺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