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拳擊時我們談論什么
——從《百元之戀》等影視作品探討拳擊文化對日本影視作品內容的影響

2020-07-13 02:04:53

河北畫報 2020年20期

關鍵詞：文化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

不可避免，創作總源于生活。影視作品自然是如此。它是一定社會條件與文化背景下的產物。時代的印記、文化的氣氛和現實的道道溝壑，像一道無聲的背景墻，堅硬又沉默地樹立在作品的幕布背后。

20世紀80年代后期泡沫經濟的盛行，造成了一代人的迷惘與迷失，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中的求索亦成為創作的一大主題。而如今，隨著老齡化的日趨嚴重，也帶來影視作品中對孤寡老人的探討。在《家族之苦》中山田洋次對孤寡老人的死亡進行了描繪，通過死與生的對比直面社會問題。這些作品背后的時代背景和文化元素，都對作品的塑造和形成有著功不可沒的作用。

這些特定的時代背景與文化元素，有時亦是土壤。從這之中生出的繁茂的棵棵參天大樹，只是這片土壤上再常見不過的一隅。特定時期、特定民族的特定文化，對影視作品的內容呈現不可或缺的造成影響。

這里引到所要講的正題：在一段時間內，筆者連續看了幾部以拳擊為主題的日影。有Kids Return（中文譯名《壞孩子的天空》），《百元之戀》《啊，荒野》等。這樣的元素，似乎在日劇、日影，乃至漫畫中都不罕見，出現這個特定主題元素的作品貫穿多個時段，從20世紀70年代至今都能尋到其蹤跡。而相較之下，在我國這樣的題材則很少見。故在日本的影視市場上，這個元素這樣頻繁地出現，背后自然有它的原因，自然有產生它的社會與文化背景。由此，本文將對拳擊元素在多部影視中的呈現，就其典型性做一定分析，同時對背后的原因進行大致的探討與猜測。

一、關于拳擊文化在影視作品中的呈現的例舉

拳擊是充滿侵略性的競技運動，也是痛苦的運動。影視作品中所呈現的關于拳擊的種種，主角們的出拳、躲避，與揮汗如雨的練習，反反復復。這些被刻畫進鏡頭的一舉一動，點點滴滴離不開這個國度本身對這種文化的推崇，以及所帶來的它的盛行。

這里將會對三部以拳擊為主題的作品進行討論。分別是《啊，荒野》《百元之戀》和Kids Return。這個元素在這幾部影視中反復出現。其所占據的中心地位與頻率，讓筆者對這個問題產生了一定的興趣。盡管作品的年代之間有所差距，主角經歷和性格特點都不盡相同，故事所要傳達的內容也并不一樣，卻都包含了拳擊這個元素。年輕的主角，在迷茫中選擇了用汗水和疼痛，用無數次的擊打，去抗擊生活的荒野。似乎迷茫和躁郁，會在這其中被汗水沖刷干凈，哪怕留下疲憊和疼痛，也好過只有空虛和茫然。他們一次次擊打，一次次汗流浹背，一次次為能得償所愿。他們時而目光呆滯，帶著對生活的麻木不仁；時而又目光如炬，仿佛即將要燃燒。

Kids Return是1993年上映的由北野武所導演的電影。其中，安藤政信所飾演的男主角在與好友分離，踏上相異的道路后，選擇將拳擊作為其奮斗的目標。兩人的努力被刻畫進一個個互相追逐的日子，那是沒有醒來的黎明，是灰蒙蒙的天空，不甚透徹的未來和奔跑著的人。這在筆者看來是個相互陪伴，相互追逐，千帆過盡后仍能豁達說出“人生剛剛開始，恰似頑童歸來”的作品。拳擊在這部作品中充當了那個他茫然青春中發泄的出口與理想的媒介。

《百元之戀》中女主角從家里蹲的大齡頹廢女青年，在被掃地出門后，因撞見男主角打拳而對拳擊產生憧憬。開始了作為拳擊手的生涯。在女拳擊手生涯的最后一年，她去參加了比賽。然而最終，她仍然在比賽中落敗。在片尾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落淚，她說，好想贏一次。即使是這樣的人生，她說，我也好想贏。在這部劇里，拳擊是她向疲憊又麻木的生活幾十年來給她的重壓與嘲諷的反擊與斗爭。她頹喪、空虛、無所事事，卻又能在找到目標后斗志昂然，目光炯炯。

而2016年的電影《啊，荒野》，將背景設定在了2020年的新宿。其中的主角，作為社會的邊緣人物，為了向所恨之人復仇，舉起了自己的雙拳。人生如同荒野，他們流落于此，在這其中，大家都懷有各自的憤怒、沖動與相比之下更多更大的迷惘。他們聚集在地下拳擊場，一同隨著底下人的歡呼與歇斯底里地號叫，那是拳與肉的碰撞，是靈魂與肉體的摩擦。那是憤怒的黑暗火山的爆發，恰似一副荒誕、空虛卻沸騰的后現代精神圖景。

拳擊這個元素，在這三部作品中貫穿了始終。這樣一個也許并不能算得上是主流的運動，卻頻繁出現在影視作品中，作為其表達意象的要素，它生動且富有活力，展現著青年人們的精神世界，一定程度上也讓人能夠窺見這個行業的面貌。它的出現，背后還有許多的原因。

二、探討背后的原因

（一）完善的拳擊市場，發達的拳擊文化

作為東亞拳擊最為發達的國家之一，在拳擊上取得了一定成就的日本擁有深厚的拳擊文化土壤與完整的拳擊市場。《明日之丈》是日本有史以來最具有影響力的漫畫之一。這是部現象級的作品，可謂少年漫畫的鼻祖。在當時也造成了一定的轟動效應。為何日本的拳擊如此風靡，也在影視作品中也頻頻出現？

日本很早就引進了拳擊。“二戰”年間是日本拳擊行業發展的高光時刻。白井義男的初次贏得輕量級世界冠軍，無疑給戰后處在低迷之中的日本帶來了鼓舞。而70年代更是日本拳擊發展的黃金時代，一時間拳王輩出，成就斐然。而到了后期，直至現在，由于各種主客觀原因，日本的拳擊和當年最盛之時已有一定的差距。但是這樣的文化習慣被保留下來，放到如今，將日本的拳擊進行橫向比較，其仍然占據一定優勢。

日本拳擊發達的一大原因，在于它擁有完善且成熟的市場體制。不同于我國未成形的拳擊市場。拳擊手的職業化程度高，且有著一套等級明確的晉升制度，在這其中，拳手被劃分為a、b、c、d等級。等級清晰明確，體現了其市場的規范有序。

另外，在日本，拳擊手的入行門檻非常低。只要你能夠通過拳擊手的測試，找到隸屬的拳館，就夠成為拳擊手，作為拳擊手開始參加比賽，便能夠賺取酬勞。自由度大且職業化程度高，給了這個行業更多的發展空間。你能夠選擇在任意的拳館進行練習，同時，酬勞的獲取也使得生存有了一定的保證，拳館隨處可見，基礎設施的配備完善也為拳擊手提供了較為靈活、自由的選擇，一定程度上減少了這個職業的生存風險。

如在《百元之戀》中，從沒有接觸過拳擊的女主角一子，在她32歲時，在女拳擊手退役前的最后一年，作為選手開始了她的比賽。而Kids Return中也是如此。男主角誤打誤撞走上了拳擊的道路。莽莽撞撞地便在一家拳擊館開始了他作為拳擊手的練習。

拳擊在日本盛行的另一個原因也在于其商業化的程度。日本拳擊的商業化程度較高，但也不同于美國的純商業化模式，日本的體育機制采取商業與企業結合的模式。企業通過贊助體育賽事來獲得減稅，并獲得宣傳，使得各賽事擁有較為充足的投資。另外，體育競技中允許進行對賭。這也給拳擊這種競技類體育的發展帶來了更多的空間與受眾群體。就像在《啊，荒野》中，主角作為實力強勁的選手，自然就能夠獲得各企業家、社長的青睞。而人們聚集于拳場，歡呼或是喝彩，也有被利益牽動著的成分。這樣的商業化模式，也給這個行業帶來更多的活力。

隨處可見的拳館，較低的職業門檻，完善的市場和商業化模式，加上民族文化中對格斗本身的習以為常，都為日本拳擊的發展創造了良好的土壤。日本民族文化中，對努力奮進，對一生懸命這樣的姿態的鼓勵，都使得這一運動在日本擁有較好的發展勢頭。這也使得它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影視作品中，為我們所見。

（二）與影視作品情緒抒發的適配性

迷惘的年輕人，似乎是影視作品，尤其是電影，所要展現和探尋的永恒主題之一。“一戰”和“二戰”期間與“二戰”后期的迷惘的一代和垮掉的一代，都是這樣一群求索又不得其法的年輕人，尤其是后者，比起其所創造的文學價值，其本身的存在則更有探討的價值。

一方面，年輕的可能性、年輕的不確定因素，年輕的活力與熱情的注入給了作品更多發揮與探尋的空間；而在當下的社會背景下，年輕人的精神世界所面臨的種種問題，也愈發成為作品需要去挖掘的要素。

當代的年輕人的精神世界，愈發成為影視作品的關注點與靈感來源。將年輕人作為影片所構建的主體，在越來越多的作品中得到體現。《錯亂的一代》《怒》都是該種類型的典型的作品。在這些作品中的年輕人所懷揣的這樣那樣的情緒，或是空洞無物，游走在白晃晃的烈日之下；或是洶涌澎湃，有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卻毫無出處可尋。對這樣的精神世界的表達，需要一定的具體的意象。而拳擊似乎就充當了這個良好的載體與中間媒介，通過他的痛苦，他的掙扎求索，通過他重復的擊打來體現這樣喧囂又的世界。在Kids Return中，拳擊是主人公青春無處發泄的頹喪和無處安放的理想。是他歲月里流過的汗水和，在《百元之戀》中，是她對日復一日生活給她的無處不在的強奸的奮起反擊，是她以這不可名狀的理想為由與生活握手言和的念頭。《啊，荒野》中是主人公的一腔怒火，與復仇的睚皉必報，是茫然的生活中暴力伸出的枝條。

它的活力，它的憤怒，它一廂情愿的沖動，它的年輕與雄姿勃發。讓它成為了這個表達所要探尋情緒的良好載體。這項運動的特點注定了其將與年輕人這個群體的緊密相連，它對處于空虛茫然、無處尋找的生活真理的現狀的人們所進行的選擇的一個有效體現，以及和憤怒與歇斯底里情緒的良好適配，都讓它在如今的影視作品中反復出現。帶著迷惘，帶著沖動與燃燒的怒火。

而同時，拳擊也自然是熱血的運動。它也象征著人類精神中的拼搏與無畏，斗爭與反抗，有著昂揚的勢頭和豁出去的勇氣。回到最開始提到的少年漫畫，在少年漫畫的歷史上有著里程碑意義的《明日之丈》，作為一部典型的少年漫畫作品，它的出彩之處放在整個少年漫畫的歷史中，似乎并不突出。但是它的成功也并非偶然，它的沖勁與無畏也與日本民族文化中所追求的部分有契合之處。大和民族是個矛盾的民族，既有柔美的菊，也有剛烈的刀。對燃燒這樣的姿態的贊美與渴求。而拳擊正是這樣的運動。他將痛苦說成忍耐的美德的消受，黑夜只是黎明到來前的等待，將咬牙切齒流血流汗的過程當作對美與理想的追求。

故這樣的運動、這樣的主題在影視作品構建青年人主題形象、精神世界的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與此同時，它也展現了一個民族的精神與理想的追求。這也使得它出現在形色的影視作品中，講述著不同的故事。拳擊場上的你來我往，被刻畫進影像之中。

三、結語

作為觀眾聊以娛樂的一大方式，也作為創作者傳達意象的重要載體，日劇、日影一定程度上是民族和時代的縮影。它不僅僅是工業的產物和流水線反復的成果。一些優秀的作品中所表現出的思考與展望，它所體現的精神面貌與時代色彩，不管是單個來看還是集合來看，都有著一定的參照價值。而任何作品中出現的隱喻與指代的意象，也總有著典型或抽象的各種原因。日本的影視行業如此，在其他國度的影視業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