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聲樂套曲《婦女愛情生活》的女性情感及演唱關聯*

（武漢音樂學院聲樂系,湖北武漢 430060）

舒曼的《婦女愛情生活》是夏米索原詩《婦女之愛》（1830）同名之作，文學原作生動地描述了文學悲歡離合的婦女情愛，舒曼以感情發展為線索，準確地表達此一位浪漫主義的女性對愛情的想象與欲望，不帶有著男性視角下的歷史厚重的生命情感，關注女性一份獨特的視角，并一次所賦予生命的歷史意義。在《婦女的愛情與生活》中，不管是初見的甜蜜，或是平凡生活中的富足，還是最終在命運支配下的反差，都是女性視角下對生命最高的實現，以及早期浪漫主義對悲劇迷戀的特征，直接的呈現出女性的心理視角。作品寫于舒曼焦慮困苦等待愛情的最終裁決之時，或許舒曼已預見了他的生命如這首詩的結局（45歲死于抑郁癥）①，從婦女的愛情與生活中面對自己欲望的本質——對自我認知的一個新的開始，寄托在女性精神中的那一份精神安定。

舒曼對待女性的性別意識較為保守，而他個人性別意識的發展，從來都不跟自我的認知過程割裂，舒曼的個性以及在其之上的時代經驗，曾一度為其老師弗里德里克·威克認為，在性格上因為黏稠（遲鈍、冷淡）而在貝多芬四射的光芒下顯得并不“上路”與“體面”。舒曼的音樂評論對女性歌手“認為她們表現的如同一個孩子，蒙上眼睛就以為自己隱藏了起來”，②但舒曼對女性的評價在美學追求方面又具有浪漫的“抒情風格”，和沉浸在“善感風格”的享樂奢華、閃耀鉆石與珍珠的洛可可、宮廷小步舞曲的優雅芭蕾的傳統里，正如筆者要分析的這首寫于他1840年的藝術歌曲套曲。

1.樸素與可愛

套曲第一首“當我見到他”分析:借女性之口抵達了在那個充滿階級矛盾，政治動蕩以及強烈的漂泊感時代的某種顯而易見的尋求心靈寧靜的沖動。舒曼在音樂中以平靜本身，去捕捉不定的悸動，試圖用樸質去掩飾的內心巨大的歡愉，從而讓這份情感變得無比可愛。同時這首作品也反映出浪漫主義女性對“澄凈透明”與“自戀”“幻想”的一些特質，因此筆者對旋律變化的修飾，做了豐富的換氣設計，以適應旋律與伴奏在交錯中起伏的情緒，通過保持一種靜態的優美抒發女主人公的樸素與可愛。

情緒看似平靜，但內心激動不已的承接“看到他后的反映”——我再也看不到別人。羅格斯大學③的人類學家海倫·費希爾④表示，這些戀愛中的大腦回路確保我們找到了伴侶后只關注那一個人，“因為無論我向哪里張望，我的眼里只有‘他’”。展現了愛情初期的純真、盲目，內心的暗流涌動。強調“他”已占據自己心房，表現女孩情竇初開、純凈有如一泓澄澈明凈的潭水，無時無刻的沉浸在對愛情的幻想之中。

2.崇拜與糾結

套曲中第二首“超越一切的他”分析:以俳句式典型的張力與蓄積的心理功能表達女主人公對“他”的崇拜，并持續不斷的將這份愛上升為崇高甚至如宗教般的高度，忘記了痛苦、停止了愁思。同時將愛意埋藏于心底，擔心自己不夠完美而引起對方失望、嫌棄的些許糾結與矛盾。

全曲圍繞“他”展開。第三小節 “allen”的下行大跳七度音程，使旋律具有了強烈的抒情性，去表現女主以崇敬的眼光看待男主，飽含深情卻又深藏內心；在地位上形成“高高在上”與“卑微不足”的對比。第六小節最后一拍呈現的一拍附點音符先后兩次出現，以此表現出女主想到“他”時的喜悅。“heller”到“Sinn”出現上行6度音程，象征了對“他”仰視與向往。環繞進行的回音的多次出現（第4，8,12,16小節），演唱需要平均且具顆粒感。“他”象征著矛盾中心音，“女孩”象征的圍繞著男士的上行或下行的音，展現出她的渴望、矛盾。

3.驚嘆與焦慮

套曲中第三首“我對此不能理解”分析:整體氛圍通過伴奏音型的四分音符柱式和弦鋪墊重疊以單音反復與擴大的音程關系，去表現女性的吃驚與焦慮不安，難以置信，隨后，音樂則借男性的口吻打消了這份對愛情的揣測，旋律接下來變的寬厚而有力，深沉而寬廣。

（1）直線型同音反復（1-2小節），宣敘自己內心激動與不安；（2）同音反復之后4度上行(2-3小節g-c)，在宣敘的過程中洋溢著喜悅之情；（3）六度上行（9-10小節f-d）在作品中代表激動情緒上揚，也是在段落起承轉合句式高潮處的一種抒情。16-19小節用同音反復的敘述口氣回想戀人對自己的承諾，落音在F上，而男性的承諾：“我永遠屬于你”則是以升F開始的上揚下落旋律；在演唱時盡可能想象男性承諾的程度與可能性⑤。作品預設了情緒由“不敢相信”—— “猶豫”—— “接受”的演唱過程轉換。

4.寧靜與崇高

套曲中第四首“戒指戴在我手上”分析:在經歷了最初的興奮、慌張與質疑之后，套曲的第四首則變得十分安詳，歌曲在“我手指上的戒指”這一句引出了三段為愛情的承諾，每一次出現都給人全新印象。如果說音樂的秘密在于正確的“詠唱”，那么這首“戒指”，則以一種語調化了的樂音賦予同歌詞一直的情緒，為歌詞鑲上金邊。

整首歌速度較為平穩，旋律性強，在整部套曲中最廣為人知的一首--從狂喜的沖動轉變進入一個新的、更持久的愛的階段；以五段每八個小節一個段落單位,構成ABACA的回旋結構，展示歸屬感與不同程度的情感想象：A部分“戒指戴在我手上”在全曲中出現3次，三次 “Du”的起音分別在G、（F#F）、（bE#F）上；而B和C段演唱情緒虔誠、期待與向往。

5.忠貞與渴望

套曲中第五首“姐妹們，來幫我”分析：展示了步入婚姻殿堂與姑娘們告別的那份激動與憧憬之情，詩歌中段對愛人的忠貞不渝再次加強了女性至于男性的那份依戀與全身心的投入。

（1）作品速度相當快，歌詞部分密集，表達少女對新婚的迫切的渴望。第,6,10,22,26,30,40小節的最后一拍以休止符結束，從語氣上表達婚禮時的急促與忙亂。（2）全曲里F這個中心音形象始終反復出現，象征著她的心情始終圍繞著她的愛人，是一種環繞式的旋律形態。（3）音程不斷擴大，且始終向上進行，表達出新娘在新婚之日激動不已、不斷高漲的情緒；音程的進行也是一種“離心”的進行，擴大后的音離“中心音”F越來越遠。第3、4小節由F-G（2度）轉為F-D（6度）, 第27小節F-C(5度)，第28小節G-D（6度）,都是同音到上行5，6度跳進。第31,32,33小節G-D,G-E,A-F（5度-6度），第28小節在前一小節的基礎上，整體往上移高大二度——2度移位。第29小節是在28小節基礎上的擴大；這三個小節的最高音C,D,E呈連續上行級進。

6.藏匿與遐想

套曲中第六首“親愛的朋友”分析:整套作品中最平靜的一首，但卻充滿了浪漫主義式的幻想，音樂直達心靈的平靜而讓情感的真摯變得難以測量，在幻想的張力中抵達對這個時代藝術本質的追求，而這個本質在音樂中表達一種愛人間隱約、親密的燃情及對寶貝降生的美好期盼。

該作品為三段式結構：1.D-bA減四度音程下行反復出現，這種不協和音程表現出內心的不安，音程最終解決到B,表達內心憂傷、無所適從。2.而與之不同的B段第35小節C-G下行純四度音程, 較前段而言情緒上平和舒展明朗，表達女性在想到愛人，對未來孩子的期盼、向往，喜悅。第37小節通過凝視、擁抱等身體接觸，補充大腦中愛和信任的化學紐帶；直到第38-42小節“我會緊緊地、更緊地擁抱你”達到音樂及兩性間的高潮。第45小節回到G大調，愜意的想象孩子出生后房間里的擺設。最后以二分休止符結束全曲，將聽眾帶入對未來生命的無限遐想中。

7.母性的精神

套曲中第七首“在我心上”分析：初為人母的那份慌張的幸福顯示了男權視角下的女性角色，和女性善于正當與準確的欲望的表達。講述了女主人公初為人母的激動，驚喜與幸福的內在心情。

整首歌曲的演唱自始至終要保持幸福到極致的狀態，情感奔放的演唱，表現由一個女孩到女人的蛻變。每位女性在成為母親之前，應該從未想象過自己會和另一個人有如此完整、無私的聯系。由配偶間彼此關注到出現新生命的注意力轉移，身體和靈魂都被一種更強烈的依戀、愉悅所緊緊地粘在一起。節奏與演唱時的穩定性配合是這首歌曲的難點；速度變化從18小節處起（快一些）到26小節（再快些），最后至31小節漸慢，進入尾聲。女性的職能也在傳承性與教育兒女中體現出有別于男性的社會性特點。

8.絕望與恐懼

套曲中第八首“現在你第一次給我帶來痛苦”分析:在女人痛失愛人后情緒上的呆滯、無助、絕望和對失去伴侶的恐懼（被拋棄）與宣泄。“被拋棄的女性”通常表現為不能集中精力，退出社會活動，演唱上可通過急促的呼吸、聲嘶力竭來表達內心苦楚。

該作品是一種直線性旋律形態，如宣敘調一般；旋律開頭從A-D的下行5度跳進，表明聽聞噩耗后驚恐、失落，“hast”用“胸聲”演唱（接近哭喊聲）；強調“traf”，自己受到的“傷害”。此外全曲多次出現“小二度”音程，這種密集的音程造成情緒上的緊張感。演唱時要注意音準，找好音程關系。第二小節伴奏聲部（G-bB-D到G-#C-E）小三到減三的音程進行，增強了音樂的緊張、收縮感。套曲從第一首“初見”到第八首“去世”，猶如生命的輪回；最后21小節鋼琴部分，是極度悲痛后的最后一絲對美好歲月的留戀。

以上，筆者通過對作品的女性審美意象從時代的文化心理與浪漫主義情感美學的結合，所探討的女性精神活動，確認的女性感情價值，來把握作品在情感傳達方面的基本特點，給出以上演唱技巧的設計，希望能夠表達出在聲樂教學或是表演中，對人物內心與性格的具體分析，是作品戲劇化表達的核心體驗。

注釋：

①哈羅爾德·C·勛伯格著.《偉大作曲家的生活》.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p171“年輕時，羅伯特就開始害怕他自己也要發瘋，這種想法一生都在折磨他。”

②羅伯特·舒曼.《我們時代的音樂》.p73.漓江出版社.

③ Rutgers University.

④ Helen Fisher.

⑤《The Female Brain 》Louann Brizendine, 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