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環境下瀕危土家語的保護與傳承對策研究

錢雪茹 魯美艷 韓曉穎 文鑫榮

摘? 要? 土家語已經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為極度瀕危語言，傳統的紙質保護以及口頭傳授等方法效果微弱以及國內對土家語傳播研究的缺失，目前急需提出新的對策來拯救土家語。隨著互聯網應用的普及，媒介使用率逐年提高，少數民族地區也不例外。文章作者以深入龍山縣靛房鎮齊心村田野調查的資料為基礎，對目前土家語的使用情況及其瀕危原因做出具體分析，并提出土家語語音庫連接新媒體平臺，建設VR課堂，建立“土家印象”App，以及借力當前最具有流量的抖音、微博、音樂移動平臺等聯動傳播的對策，利用新媒體策略來傳承與保護土家語，改善土家語的瀕危現狀，加快我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工作的進程。

關鍵詞? 新媒體;土家語;瀕危;策略

中圖分類號? G2?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0）09-0001-04

201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岳麓宣言》。該宣言倡導各國制定語言資源和語言多樣性保護事業行動計劃及實施方案，建立健全語言保護機制，通過藝術、課程、媒體等多種方式保護語言的多樣性[1]。目前，語言資源已經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據曹志耘透露，全球每兩周就有一種語言消失[2]，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劃定為“瀕危”的語言中就有土家語，拯救土家語亟不可待。

在國內，雖有戴慶夏、李啟群、徐世璇等多位學者對土家語的瀕危現狀及原因進行專題性研究，但這些研究缺少了土家語的生動性，新媒體方面也仍是空白;直到2003年，我國先后有6個國際大型瀕危語言記錄項目ELDP的子課題立項，運用多媒體手段和數字化技術對我國的8種瀕危語言進行全面的記錄，但還是沒有全面涉及到土家語。目前，雖然部分學者對土家語傳播的研究已經由傳統方式轉向新媒體，但仍只是淺談輒止，他們沒有考慮到土家語傳播中存在的特殊因素，也并沒有提出具體的新媒體傳播策略。相對于國內而言，國際保護瀕危語言的形式主要有四種。第一，制定保護瀕危語言日和相關綱領。第二，召開國際交流會議。第三，國際上成立了上百個搶救瀕危語言的組織和基金會。第四，利用多媒體和數字技術等多種手段對瀕危語言進行保護。

國內外對瀕危語言傳播的策略研究雖然相差無幾，但國外的實踐成果顯然略占優勢。新媒體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時空限制，使土家語的傳播形式多樣化，將兩者恰當的融合傳播，有利于促進土家族人民對土家語保護和傳承的自覺性，加快我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工作的進程。我國應根據實際情況有針對性的深入研究探討如何利用新媒體傳播土家語才能更有效的緩解其瀕危現狀。因此，本文以土家族保留母語人口較多的靛房鎮為個案對土家語的瀕危現狀進行研究并提出新媒體策略。

1? 土家族與土家語概括

土家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民族，有自己的民族語言，屬漢藏語系藏緬語族。他們自稱“畢茲卡” “密基卡”或“貝錦卡”，意為“土生土長的人”，主要分布在湘、鄂、渝、黔交界地帶的武陵山區。

1957年1月3日，中共中央通過民族識別，確定土家族為單一民族。作為一個古老的民族，土家族具有自己獨特的語言。它有南北兩種方言，其中為代表的北部方言叫做畢茲語，南部方言叫做孟茲語。南北兩種方言目前主要都分布在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雖然土家族具有大雜居，小聚居的特點，語言環境也相對比較集中，但由于方言之間差異較大，人們互不通話，加之后來與漢族雜居，所以漢語逐漸成為大部分土家族人的第一語言，現在土家語已經在絕大部分土家族地區消失，成為一種瀕危語言，亟待搶救和保護。

目前仍然保留母語的人數估計僅在5萬人上下，已不足民族總人口的1%[3]。

2? 靛房鎮齊心村的語言使用情況

土家語分北部方言和南部方言兩種，本次進行調研的龍山縣靛房鎮齊心村使用的是土家語中的北部方言。

龍山縣是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使用土家語人口比例最高的縣，保留著原生態的土家族語言。靛房鎮位于湖南省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龍山縣城南103公里處，與永順縣、保靖縣交界，西交苗兒灘鎮，北鄰他砂村，全鎮98%以上的人都是土家族，有“土家部落”之稱。該鎮現有中學1所，中心小學2所，下轄7所村小。

靛房鎮齊心村現有822人，其中中老年群體占比較大，當地的土家族通用語言是土家語和西南官話（見圖1）。

通過田野調查我們發現靛房鎮地區存在土家語、西南官話、普通話三種語言交叉使用的情況。30歲以下的青少年群體使用的是西南官話和普通話，對于土家語處于能聽懂一部分但不會使用的狀態;30歲以上的中老年群體基本都會說土家語，也能聽懂普通話，但同當地人進行交流的時候他們還是使用西南官話和土家語;60歲以上的老年群體基本只能使用土家語（見圖2）。

3? 土家語的瀕危原因

基于此次對靛房鎮齊心村語言使用情況的調查，此處主要從經濟、語言、教育以及心理四個因素來分析土家語瀕危的原因。

3.1? 經濟因素

土家族過去一直生活在群山環繞交通閉塞之地，生產方式落后，經濟水平低下，與外界交流的需求少，所以土家語完全可以滿足當時的經濟生產方式。

但隨著農業生產方式的轉變，龍山縣靛房鎮的生產活動不再局限于家庭內部或村子內部，人口的流動性逐漸增強，外出務工的青年人數持續上漲。在他們走出那片村落后，土家語無法與其他人的交流，使其不得不轉向學習漢語。他們認為使用漢語比較方便，帶來的經濟效益也比較大，更具有社會價值，是立足于社會的根本。而土家語作為一種少數民族語言，它的用途小，幾乎只能用于與本族人之間的交流，無法適應社會發展的需求。

3.2? 語言因素

第一，土家語由于沒有文字，所以基本上靠口口相傳。但是這種口口相傳的方式存在很大的不足。通過本次的田野調查發現，齊心村中能熟練使用土家語的人基本都在三四十歲以上，二三十歲的人基本上不會說土家語。隨著教育的普及，現在青少年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學校，而教學也是以普通話為主，在學校環境的熏陶下，青少年學會的第一語言往往是西南官話。對于土家語，他們基本已經處于聽不懂的狀態。由此可見，口口相傳的方式無法將土家語傳承下去。

第二，土家語的學習難度大。土家語的人稱代詞有單、復數，動詞時態復雜繁多，形容詞有各種級范疇等等。因此，齊心村大部分的青少年都不太愿意學習土家語。

3.3? 教育因素

第一，家庭教育的不足，老一輩的人沒有意識到土家語的重要性，沒有特意地教子女學習土家語。

第二，未設立專門的土家語考試，年輕一輩的土家族人沒有重視土家語，他們認為能為自己帶來更大的利益是漢語，從而放棄學習土家語，這也加劇了土家語瀕危的速度。

第三，靛房鎮雙語學校師資力量不足、雙語老師未經過專業的培訓以及教授的土家語不純正，導致雙語學校的土家語教學很難見效。

第四，靛房鎮的土家語教學依然處于傳統的教學形式，沒有對教育機制進行改革創新，從而使青少年對學習土家語的興趣不濃厚。

3.4? 心理因素

第一，大部分在外務工的年輕人認為普通話更重要，土家語說起來“土”“難聽”，大多不愿意說土家語，也不愿意讓子女學習土家語，他們認為學好普通話才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

第二，部分土家族人對本民族的忠誠度不夠，這表現在他們對土家語傳承的態度上。調查發現一部分人沒有意識到土家語正處于瀕危的狀態，對傳承本民族語言的態度也比較消極。

第三，青少年缺少民族自豪感和責任感，不重視本民族的語言，保護傳承土家語的意識薄弱。

4? 新媒體環境下對土家語保護與傳承的對策

4.1? 語音庫與新媒體平臺的連接

土家語沒有文字，語音庫可以達到保存近十幾年來的瀕危語言資料和傳播原生態土家語的目的。運用能使有聲語言記錄、轉寫、標注、翻譯相結合并同步顯示的專業軟件如斐風、Toolbox、ELAN、Transcriber等，建立一套權威的、完備的土家語語音庫，再將土家語語音庫駐入語音翻譯平臺、旅游解說平臺等，如有道翻譯、百度語音翻譯等。這些平臺能夠實現土家語與其他語言的互通，幫助廣大用戶跨越語言交流障礙，體驗“閃速”翻譯，同時也為土家語學習者提供標準的土家語讀音。近年來，很多景區可以通過移動設備掃描二維碼獲取景區的解說音頻，將土家語駐入旅游解說平臺就能夠通過微信掃碼選擇使用土家語解說。這將為土家語贏得更多的關注，一定程度上使土家語獲得重視，也使土家族旅游區的建設更具民族特色，從而帶來更大的客流量促進民族地區經濟的發展。

4.2? “微博+抖音”的聯動傳播

第4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隨著短視頻和MCN8機構的興盛，微博在粉絲互動和內容分發等方面的價值進一步強化，用戶使用率為42.1%，較2017年末增長1.2個百分點，用戶規模半年增長6.8%[4]。微博打通了移動通信網與互聯網的界限，具有網絡融合時代的特征，而抖音引領了互聯網視覺化傳播。“微博+抖音”的聯動為土家語傳播提升影響力、提供新平臺和新風口。

開設專門宣傳土家語的微博和抖音賬號，并形成有效機制，確保其長期運行。通過當地民族事務管理中心和各個媒體平臺對此進行宣傳和推廣，提高其知名度，為之后的土家語宣傳工作打下扎實的基礎。

同時，為確保其長期運行，應創建一批熟悉網絡傳播規律、具有專業素養且熟悉土家語的管理團隊，提升該賬號對社會的影響力。

把握意見領袖在傳播過程中的關鍵作用。拉扎斯菲爾德認為大眾傳播要取得良好的效果，首先必須重視這些意見領袖的存在[5]。在社會化媒體中，內容的生產主體往往是用戶，這就需要意見領袖對UGC的發展方向進行引導。選取符合傳播定位且影響力大的意見領袖，通過他們對用戶的引導，改變用戶原本對土家語“土”的認知，緩解其心理障礙，從而增強用戶對學習土家語的興趣。

4.3? 移動音樂平臺的應用

音樂是一門世界性的語言，具有強大的傳播效果。它可以增加語言的魅力，提高第二語言學習者對語言的喜愛程度，潛移默化中加強學習者對語言的記憶以及語感等[6]。

土家語沒有文字作為載體，土家族的哭嫁歌、擺手歌、盤歌等民歌是其傳承的重要方式之一，但在當代社會傳播難度極高。走訪調查的過程中，部分群眾指出，土家族民歌面臨失傳的原因和它的曲調較難，不易學習有一定的關系。因此，土家族民歌有必要與現代元素結合，這與京劇的現代化有異曲同工之妙，對其傳承具有積極意義。

土家族民歌的現代化需要借力于各大移動音樂平臺。以網易云音樂為例，其推薦的歌單點擊量呈爆發式增長，這將為傳播初期奠定良好的基礎，而土家語歌曲的火爆會為其學習迎來新的春天。格伯納認為大眾傳媒提示的“象征性現實”對人們認識和理解現實世界發揮著巨大影響，這種影響不是短期的，而是一個長期的、潛移默化的、“培養”的過程，它在不知不覺當中制約著人們的現實觀[7]。一方面，使更多的人了解土家語并引發學習興趣。另一方面，一個民族文化的興起必然會提高本族人的民族自豪感，這對提高本族人學習土家語的興趣具有積極作用，一定程度上還能改變“土家語無用”的思想觀念，加強民族認同感。

4.4? 教學課程與各大網課平臺的聯合

近年來，土家族地區建立了一些雙語學校，部分民族高校也開設了土家語課程，但始終采用傳統的教學模式。這種模式給學習土家語的人帶來了時空上的限制。相比之下，網課具有開放性、個性化、超文本性等特點，更有利于學習者規劃時間，自主學習。現在一些網課平臺已經進駐各大高校，用戶數量龐大，如優學院、智慧樹、超星爾雅等，與這些平臺聯合，有助于土家語課程的推廣。另外，土家族主要分布在湘、鄂、渝、黔四省市接壤的武陵山脈的高山地帶，教育水平相對落后，網課的應用能夠讓更多名校優質的課程資源進入民族地區。

4.5? VR課堂的建設

通過在土家語教學的課堂中融入VR技術來實現新型土家語教學方式，更能使學習者身臨其境。由于土家語沒有文字，在開展教學的過程中構建虛擬語言環境，這種情景再現的形式能更好的加強學習者的記憶和體驗感，改善傳統教學中無法為學生創設良好語言學習環境的情況。同時，“VR課堂”這種形式多樣的教學方式能激發學習者的語言交際動機，并且在虛擬環境中可以緩解情境焦慮，提高了教學的有效性和系統性，全面提升了教學質量。更重要的是，“VR課堂”可以改善在雙語教學中師資力量缺乏及其自身教學水平不足等現象。以下為“VR課堂”的兩點構思。

1）創設多樣化的土家語學習情境。土家語課程具有很強的實踐性，學習者可以通過不同的虛擬環境得到不同的訓練，老師在“VR課堂”互動中發現問題并進行正確的引導。同時，也緩解了他們日常生活中交流時的心理障礙。這種模式優化了對土家語教學資源的利用，提高土家語教學活動質量。

2）設置闖關與語音評測機制，學習者通過進行系列情景闖關激發其好勝心，引發他們學習土家語的濃厚興趣。利用網絡爬蟲模塊對學習者在虛擬環境中的訓練情況進行客觀準確的評測及分析，進而有針對性的為學習者提供更加科學的教學指導，完善了教學規劃體系。

4.6? 建立社群App——土家印象

通過走訪我們發現靛房鎮地區已經有自發保護土家語的做法，土家語傳承人向衛華創建了微信群，群成員由會土家語的人組成。這種方式具有一定的封閉性和局限性，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土家語，但也阻礙了土家語的傳承與傳播。

社群有自己的社交關系鏈，不僅僅是拉一個群的問題，而是基于一個點、需求和愛好將大家聚合在一起。社群App相比微信就能更好地聚集人群，實現目標群眾精準化。此外，社群App具有更多的優勢，如受眾范圍更廣，互動性更強，功能更全面等。它能夠把分散在全國各地的土家族人、土家語愛好者以及研究土家語的專家等通過互聯網聚集在一起，這為土家語的學習和學術研究提供了一個開放、共享的交流平臺。

土家印象App（見圖3）整體風格設計將土家族元素與現代時尚元素相融合，并加入土漢英翻譯系統，使用戶在使用App時能夠在土家語、漢語和英語中進行相互轉換，提升土家語使用率，改變用戶對土家語“土”的固有認知，緩解其瀕危現狀。

5? 結論

通過此次調研，我們發現土家語在傳承過程中存在諸多問題，這些問題若不解決，不僅僅是土家語，甚至整個土家族文化都很可能會急劇消失。據此，本文以新媒體視角針對問題采取措施，繼而希望改變土家語的瀕危現況。第一，土家語語音庫與新媒體平臺進行有效連接，這不僅彌補了土家語沒有文字的缺陷，還能廣泛應用到各大新媒體平臺中去，同時也為土家語的研究提供了依據。第二，經濟的高速發展雖然阻礙了土家語的傳承，但人們使用媒介的頻率是與之成正比的，利用新媒體來傳播土家語，能使土家族文化得到更廣泛的普及，像“微博+抖音”的聯動傳播、以及移動音樂平臺等新媒體利用其自身的趣味性和引導性，增強了土家語在社會上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提高了人們保護和學習土家語的積極性。第三，與傳統的教育模式相比較，新媒體教學更具靈活性、開放性以及共享性，土家語網課和VR課堂正體現了這一點，它們打破了時空上的界限，讓學習土家語變得更加簡單便捷、生動有趣;最后，社交軟件作為新媒體時代的主流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建立“土家印象”App，增強社群之間的交流，提升他們的民族自豪感和榮譽感，為土家語的保護和傳承做出貢獻。

通過新媒體來保護和傳承土家語的行為順應了新時代的趨勢，同時也彌補了國內對土家語傳播研究的缺失，有效地改善了土家語的瀕危現狀，對保護語言的多樣性具有重要意義，同時為我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工作做出了巨大貢獻。

參考文獻

[1]王鵬.保護語言多樣性《岳麓宣言》向世界發出倡議[EB/OL].[2019-02-25].http：//share.gmw.cn/whcy/2019-02/22/content_32545494.htm.

[2]趙曉霞.語言多樣性保護中國在行動[N].人民日報，2018-09-21（9）.

[3]張軍.從母語使用人口銳減看土家語的瀕危狀態[J].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5）：142-146.

[4]《中國互聯網發展報告2018》發布[J].新聞世界，2018（8）：93.

[5]保羅·F·拉扎斯菲爾德，伯納德·貝雷爾森，黑茲爾·高徳特.人民的選擇：選民如何在總統選戰中做決定[M].唐茜，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

[6]楊晨旭.中國音樂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應用研究[J].今傳媒，2019，27（3）：148-151.

[7]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