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體江湖為利無底線

劉豆豆

疫情下的匈牙利：店鋪關門歇業，華人有家難回，匈牙利華商太難了！！”

“疫情下的土耳其：店鋪關門歇業，華人有家難回，土耳其華商太難了！！”

“疫情下的俄羅斯：店鋪關門歇業，華人有家難回，俄羅斯華商太難了！！”

今年3月初，在某些微信公眾號上出現上百篇涉及海外華人疫情的文章，文中的主人公都自稱王先生或黃先生。這類海外華人疫情謠言文章被大量轉發后，國內很多網民無法辨別、信以為真，這些假信息還被傳到國外媒體，進一步加重了海外華人的恐慌情緒，甚至導致大量海外華人爭搶回國機票。

這位同時出現在全球各地的王先生黃先生，究竟是誰？當真相揭開時，現實令人啼笑皆非，更令人深思。

3家公司造謠全世界

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福建福州警方重拳出擊，一起編造涉海外華人疫情謠言的“網絡水軍”案真相浮出水面——

福州辦案民警在深入調查中發現，網上出現的多篇文章中，除了“華商太難了”文章中的海外華人王先生，還有到全世界各地自我隔離的老黃。

多篇文章中提到的所謂老黃，同一時間出現在了南非、津巴布韋、土耳其、阿根廷、韓國等國，稱自己從中國回到定居國后決定自我隔離。

標題格式一樣、內容一樣、主人公一樣，不同的是文章中的主人公同時出現在了世界各國。在辦案民警看來，這些網絡文章是有人別有用心編造的假消息。

據了解，針對這起謠言，微信公眾號平臺共計查刪相關謠言文章約100篇，對涉及的近50個違規賬號做了永久封停處置。

查封歸查封，這些編造涉海外華人疫情謠言文章的幕后黑手是誰？

辦案民警在對近50個微信公眾號注冊主體進一步排查后，最終鎖定了3家公司。這3家公司的負責人薛某、郭某等也相繼進入警方視線。

3月17日晚，公安機關對這3家公司進行了統一行動，同時傳喚公司負責人薛某等到案接受調查。辦案民警在對這3家公司統一行動時，現場查獲多臺電腦以及多部標注多國名稱的手機。

調查發現，這3家公司的法人薛某、郭某等系親密親屬關系。薛某為老板，公司下屬員工林某負責文章審核，其他員工為文章編制和發布操作人。

疫情期間讓大家為之揪心的諸多“太難了”信息，其實是這些人利用3個公司掌握的幾十個公眾號，打造出的一個“楚門的世界”，讀者的信任成為別人批量造假、收割流量的道具。

為“漲粉”不擇手段

“我錯了，我真的沒想到我編造的謠言會在網絡上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面對辦案民警，犯罪嫌疑人薛某后悔不已。據薛某介紹，在疫情期間，他產生了借助疫情給微信公眾號漲粉的想法，于是和公司員工炮制了數百篇“華商太難了”的文章。

2月27日，薛某等人編造的第一篇涉海外華人疫情謠言文章發布后，開始向各個華僑微信群推廣。據悉，除了前述文章，該公司旗下的微信公眾號還批量發布了“留在XX國的華人華僑：囤積食物自我防護，思來想去還是暫時不回國好！”“對不起，我勸你別來XX國了！”等多篇涉海外華人疫情謠言文章。薛某等合伙創辦的公司注冊微信公眾號共計210個，粉絲數量達83萬余，通過編造各類謠言文章、“蹭熱點”等方式增加微信公眾號熱度和流量，再非法牟利。

警方認為，犯罪嫌疑人薛某等為了漲粉牟利，罔顧事實地編造網絡謠言“蹭熱度”，借疫情之名非法謀取利益，不僅擾亂人心，誤導廣大人民群眾，而且對疫情防控工作造成十分惡劣的影響。

等待薛某等人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這件事，也徹底捅開了網絡上各種信息平臺為騙流量賺錢的那層灰色窗戶紙。

自媒體的“流量原罪”

這些自媒體賬號為何如此熱衷于掙流量，甚至不惜編造謠言、進行病毒式傳播？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無利不起早”。

“流量”是如何變成收益的？寄生在流量下的其他人又如何獲得收益？其實，整個自媒體營銷，有3種方式，讓不同的參與者獲利。

第一種是流量廣告分成。微信公眾號等自媒體平臺有文末、文中廣告貼片功能，不需要號主自己聯系。一篇文章發表出來后，文中或文末附加的廣告如果有人點擊，就會自動給號主一定費用。每點一次的收入其實很低，只有一兩毛錢，而且多數閱讀者不會點。如果這篇文章的流量足夠高，那還是可以給號主帶來固定收益。如上文中的“網絡水軍”有幾百個公眾號，使得看起來微薄的點擊廣告費，加起來也會相當可觀。

第二種是軟廣告和硬廣告發布。在公眾號、微博、頭條、百家號等平臺上，當號主擁有一定的粉絲量后，就可能接到廣告商遞過來的橄欖枝。洽談成功后可以發表廣告，比如微博里常見的牙刷廣告，以及公眾號里常見的團購軟文。此類廣告或分成，或一稿一價，收益遠遠高于貼片廣告的點擊收益，通常是自媒體變現的最佳途徑，前提是需要有一定的粉絲量和流量予以支撐。

第三種就是稿費、獎勵等。許多自媒體平臺會有原創作者獎勵機制，對熱度較高的文章作者定期發放獎金。另有一些自媒體平臺會接受作者投稿并發放稿費。

除此之外，還會有知識付費等其他途徑。做原創的成本很高，對作者的要求更高，做出一個成功的自媒體賬號是非常不容易的。對于那些通常沒有真才實學和一流文筆的“網絡水軍”來說，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大面積撒網，像流水線上的機器人一樣批量制造文章，再用海量的賬號轟炸式發布。一個賬號每天哪怕只賺20元，200個賬號也是4000元，一個月就是12萬元，若出現“爆款10萬+”，更是賺得盆滿缽滿。與之相應的，后臺只需要兩三名月工資幾千元的“小編”維護，并沒有什么成本。這些賬號，也被業界稱為“營銷號”。

營銷號不需要苦心打造一個作者的“人設”，不需要反復推敲完成一篇高質量的文章，不需要通過獨立思考表達自己的觀點，甚至可以不顧真假。他們需要做的，僅僅是去揣摩網民會被什么樣的關鍵詞吸引，然后簡單粗暴地剪切復制出一篇文章。他們的商業邏輯就是“流量為王”。

這本是行業中的灰色地帶，在新冠疫情蔓延的非常時刻，不良從業者卻遏制不住蹭流量的原始欲望，不惜“放信息煙霧彈”，渲染社會情緒，對社會產生了巨大的破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