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玥琦
經常有這種感覺,在一座城市的交通網穿梭,邁入一節車廂,或一輛巴士,進門的一瞬間,會暫時忘掉乘車的目的,行動的內在力只簡化為上車的動作本身,別無其他。心理學稱這種進門忽然斷片的現象為“門口效應”,我想這一兩秒鐘大概可提煉人間難以名狀的各種情緒。
信息時代,自我的“在場”一直被強調,在浮光掠影間轉場,肉身存在的真實,在馬不停蹄的場景切換中稀釋掉了,甚至在個體表達中變得越發稀薄,最終顯現出某種欲蓋彌彰的蒼白,這也許是城市空間中每個“我”必經的霧色。
我的敘述對象即在如此底色中發生故事,并不自覺地在一扇又一扇門間自為地走。有人喜歡“漫走”這個詞,說它展現了行走者的無限選擇。其實在城市的多數封閉空間內,人們的行走往往是有限的,像是年輕人小米,她的工作空間只在地下三十米,在寂靜而暗鳴的空廊中,城市人的轉場發生在她值班的站臺,她卻在代際的重建(和老馬的友誼)和朋友圈的縮小里進入青春的“門口效應”。小米和老肖侄子可以被看作現代城市年輕群體的真實摹本,看向同代人。作為青年,對外界拓寬的不甘令他們張望,對安逸生活的甘愿又使他們受困于無選擇的真空,也許他們最終淡然于一個城市的交通和更新中,在一種單調時空延展生命,又或許他們乘著交叉錯雜的交通到一座城市的另一角,像小米最終選擇更貼近自我表達的攝影工作,面向更新鮮的陽光。
我對社會小說的企圖心,大抵如此,以現實新聞為源,發現一些故事的異質性正是雪夜梁山的自然選擇。一日偶爾聽到故事FM電臺,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省會城市地鐵乘務人員自述工作的經歷和感受,聞后悵然,于此有了做成小說的想法。“九〇后”看似有諸多選擇,實而在大學與外部社會的通道中,走在自我意義再判斷的麥田,齊人高的稻麥在進入的伊始即消解青年人的自主行動,直到他們穿過漫長山谷,都是社會無意識向個體自由的旅行。
降臨在獨立的“我”身上的時空、關系維度或者是解開山谷間年輕人心跡的密碼,我們總是經歷和講述類似的故事,直到下一班車抵達。前方沒有預定的軌道,開向自己潑染的天空。
責任編輯? ?丘曉蘭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