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特工

朱江明

近日，一名美國前禁毒署（DEA）雇員被司法部起訴，他在過去幾年中冒充中央情報局（CIA）的秘密行動官員，詐騙了至少12家公司，總價值超過440萬美元。

這個名叫肯尼斯·考特尼的人曾是禁毒署的公共事務新聞官（2005-2009年），還給一位眾議員當過公關總監。簡歷顯示，他擁有蒙大拿大學廣播新聞專業學位，精通搜索引擎優化（SEO）、危機溝通、公司溝通、戰略媒體關系和營銷策略，具有在營銷和廣告行業工作的經驗，但總之絕對沒有任何執行秘密行動的經驗。

作為一名騙子，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把受害人的錢變成自己的錢。那么這位公關專家到底是怎么騙錢的呢？這得從美國情報界的外包業務說起。“9·11事件”之后，美國情報機構除了過去一直外包的保潔、電器維修之類的后勤支援業務，一些核心業務如情報搜集、分析、警衛甚至秘密行動也會外包給一些私人承包商。

這其中有些是必須的，例如大數據分析支持，情報機構未必比一些私營數據公司技術更先進。而另一些業務外包恐怕有利益輸送的嫌疑，比如一些情報分析業務，往往都是給已退役的情報官員支持的公司干。這些官員在任的時候干的就是這個業務，現在退休了不拿工資，但是開個公司還干這行。一些現任或者退役的情報官員去一些相關業務公司談合作，這些企業往往是敞開大門迎接的。畢竟美國政府的錢確實好賺，更何況這種情報業務外包很多細節都是保密的，沒有內行人引路根本不可能進得去。

正因如此，肯尼斯的套路就出來了，他首先冒充CIA情報官員找企業合作，希望企業支持他在特遣小組Alpha214的秘密行動，并表示這是大大的愛國行為，同時還透露自己將會有一部分業務外包給企業。接下來的事情變得非常套路，要拿到這個政府秘密業務外包你得先給我配個辦公室，同時拿出錢來組個項目小組專門干這個，銀子自然嘩嘩往外流，最終一部分落在了肯尼斯的腰包里。肯尼斯的騙局并不新鮮，然而受過訓練的騙子畢竟跟野路子騙徒還是不一樣的。肯尼斯的騙局有幾個頗為有趣的細節，可以說是他的成功之處。

首先作為前禁毒署的雇員，他跟企業打交道的時候會故意使用各種情報界常用的話術和術語，這無疑可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一旦建立起信任，雙方就可以開始談正事了，這時候肯尼斯自然就會提出：以下要聊的是國家高度敏感的機密信息，所以咱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聊。什么叫安全的地方呢？根據美國情報界的標準，所有涉及國家機密的信息都必須進入敏感隔離信息設備空間（Sensitive Compartmented Information Facility，簡稱SCIF）。

提出進SCIF聊正事當然是非常內行的說法，因為在美國甚至北約的情報界，只要是涉及到國防或情報業務的內容，都必須進入SCIF聊。如果在SCIF之外聊，出現泄密的情況那責任就說不清楚了。這個SCIF不僅是法定程序，而且還有一整套由美國國家安全局頒布實施的建造標準。特朗普選上總統后，他之前的辦公場所特朗普大廈里的一間會議室立刻被裝修成了SCIF，就是為了方便他接任總統前進行交接工作。

能接美國情報業務外包的公司都有SCIF，肯尼斯提出這個要求當然也是合情合理，然而這里邊正好就是他的算計。根據規定，所有進入SCIF的人必須把身上所有電子設備都掏出來，SCIF的門一旦關閉，里邊就成了一個徹底的隔離空間，如何大喊大叫外面都聽不到。于是乎跟肯尼斯在里邊聊什么，只有當事人知道，更狡猾的是，肯尼斯聊的事情當事人也沒法錄音、錄像。

除了不留證據，肯尼斯另外一個妙招是他并不是光收錢不辦事的騙子，最初跟他合作的一些公司在給了大把的銀子之后，確實會拿到一份合同，并且公司賬上很快就收到一筆合作款。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這個合同根本就是假的，至于給公司轉賬的賬戶也是肯尼斯自己的空殼公司，他的解釋很巧妙：“這是秘密行動，當然不可能CIA直接給你打錢，必須由中間的白手套辦。”反正錢收到了公司也不會多追究這款是從哪里來的。

當然你可能會好奇，肯尼斯不是騙子嗎？怎么還會把錢返給公司，讓公司有賺頭？道理其實很簡單，肯尼斯拿了A公司的錢后繼續騙B、C公司，然后把一部分B、C公司的錢又返給了A公司，然后再接著騙D、E公司，再把一部分返給B、C公司。這就是典型的龐氏騙局，跟忽悠大爺大媽辦理財的那些騙子基金公司沒啥區別，只不過這次的幌子是支持國家情報機關工作。

如果有人懷疑他的話，他還會用特工身份威脅對方，總之軟硬兼施無往而不利。然而上得山多終遇虎，有一家公司對肯尼斯產生了懷疑，于是向聯邦調查局舉報，肯尼斯的騙局很快就被FBI特工查清楚了。現在等待他的將會是20年的牢獄之災，以及沒收全部非法所得和巨額罰款，畢竟冒牌特工還是干不過真特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