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杰

6月6日,以提振消費為目標的“北京消費季”正式拉開帷幕,并取得開門紅。北京市按照“政府補一點、平臺貼一點、企業讓一點”的原則,向在京消費者發放共計122億元消費券,撬動消費市場。這是新冠疫情暴發以后,我國千方百計擴大內需的一種大膽嘗試。
本文將從經濟學基本原理出發,討論一下在后疫情時代擴內需政策的必要性和基本邏輯,并澄清其中幾個容易產生誤解的問題。
在新冠肺炎疫情前期,我國采取了最嚴的控制措施。國內經濟因地域封阻,一方面,農民工和探親人員難以返崗,原材料和產成品物流幾乎中斷,導致產業鏈出現臨時性斷裂。另一方面,消費者也被隔離在小區或村里,無法外出購物、消費,需求端驟降。
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今年一季度我國經濟同比下降6.8%,為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次。從我國季度GDP增速的具體數據可以看出,這次的經濟嚴峻程度遠超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和2008年美國金融海嘯。
隨著國內疫情逐步得到控制,一些中低風險地區開始復工復產,餐飲、零售等服務業漸次開業。但由于外出購物、就餐或娛樂仍存在較大的被感染風險,消費者仍心存顧慮,線下消費恢復得相對較為緩慢。
最近,我國疫情風險明顯降低,有利于社會經濟生活回歸常態。然而,由于美國等國家的疫情仍在爬坡,尚未達到峰值,因此,今年第二、三季度我國經濟復蘇的步伐將明顯受限于國際環境。另外,以美國為代表的相關國家在前一段時期不斷抹黑中國,試圖通過獨立調查、制裁世衛組織等形式,在經濟、政治上孤立中國,會導致我國的外貿環境進一步惡化。
通過以上分析,并結合疫情暴發前已在進行中的中美貿易摩擦,我們可以得到一個基本判斷,那就是此次新冠疫情與中美貿易摩擦的疊加,會嚴重阻礙我國在后疫情時期的經濟復蘇。
我國經濟怎么辦?這是擺在中央政府和各級部門面前的一道難題。從宏觀經濟的基本邏輯看,拉動一國經濟增長的需求可以簡單分為內需和外需。當外需疲軟時,若能采取合適的措施擴大內需,依然可以實現較為理想的經濟增幅。
回顧我國成功應對東南亞金融危機和美國金融海嘯的經驗就會發現,在上兩次外部環境惡化時,我國通過采取積極的財政政策和適當的貨幣政策,有效擴大了內需,起到了幫助國內經濟快速恢復的作用,較快走出了危機。
因此,擴內需既是順應我國經濟發展的基本趨勢,也是應對當下經濟危機的必須之策。我們在今年下半年乃至明年,必須把如何擴大內需作為促進經濟復蘇的重心。實際上,自2008年以來,即使我國外貿一直處于順差,為經濟總量的增加做著重要的貢獻。但從整體經濟增速來看,凈出口的增速明顯不如內需。統計數據顯示,2008年到2019年,內需對我國經濟增長的年均貢獻率已經達到了104.5%。在金融危機對我國沖擊最大的2009年,內需貢獻率一度超過140%。這一事實也為我們堅定擴內需提供了信心。
第一,什么是內需。嚴格而言,按照商品和服務的購買主體之不同,內需包括三個組成部分,即居民消費、私人投資(或民間投資)、政府消費與公共投資。一些媒體經常把內需簡單等同于消費和投資,實際上是合并了政府消費與居民消費,也把私人投資和公共投資歸到了一起。這種做法容易產生誤導,因為兩種消費以及兩種投資的決定因素不同,追求目標亦不同。
第二,應該擴大哪一部分的內需。經濟危機來臨時,由于總需求下降,國內的就業形勢將惡化,失業率上升,即使仍在崗的居民其收入也可能下降,因此,生產者會減少投資,縮減生產,居民也會捂緊“錢包”,壓減開支。私人投資和居民消費的雙下降,無疑會導致總需求進一步萎縮,甚至讓經濟陷入惡性循環。惟有解決了居民消費和私人投資這兩種真正意義的市場需求疲軟問題,市場才能實質性恢復,實現可持續增長。然而,若要在沒有政府介入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極有可能因蕭條持續時間過長,社會經濟代價過高,導致整個國家無法承受。
第三,政府在擴內需中應該扮演什么角色。按照凱恩斯主義的理論,為減少危機中通過市場自我凈化、修復進程中的社會經濟代價,政府應扮演積極的角色,采用增加政府消費和擴大公共投資的方式,修補需求缺口,幫助市場盡快走出危機。在危機管理中,政府也可以采取擴張性的貨幣政策,降低資金成本,引導企業增加投資,居民減少儲蓄。因此,危機治理中政府所扮演的“急救科大夫”角色是必不可少的。
第四,擴內需政策的時間性。一方面,以積極財政政策為主的擴內需是一個應急性、階段性需求管理政策。隨著經濟形勢的逐漸好轉,市場主體對未來的預期變得更加樂觀,企業投資和居民消費開始活躍,紓困性擴內需政策將完成其歷史使命。另一方面,由于與發達經濟體相比,我國居民消費占GDP的比例明顯偏低,民間投資還有很大的提升潛力,因而,擴內需也是一個長期性政策。以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優化消費環境,堅持競爭中立原則、打造民企公平競爭環境為目標的擴內需政策仍然是我國的中長期政策選擇。
(作者系北京工商大學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