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社區用戶HPV疫苗信息需求分析

黃達安 周嘉懿

一、研究問題

宮頸癌是全球第四大常見的女性惡性腫瘤[1]。全世界每年有50萬以上的新增宮頸癌病例，并導致30萬人死亡[2]。中國每年新發病例13.15萬人，約占全球新發病例數的28.8%[3]。幾乎所有宮頸癌都是由人類乳頭瘤病毒（HPV）的高風險亞型引起的，當前除了HPV篩查外，HPV疫苗接種是有效預防HPV，降低宮頸癌發生率的重要措施[4]。

中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CFDA）分別于2016年、2017年批準了二價和四價HPV疫苗，2018年有條件批準了九價HPV疫苗在中國上市。但HPV疫苗的上市并不會自動提升人群接種率而降低感染率。研究顯示，只有當人群接種覆蓋率達到50%以上，才會出現人群預防效果[5]。影響HPV疫苗接種的因素很多，其中信息傳播與認知缺乏是比較重要的因素[6]，特別是HPV疫苗剛在中國上市不久，這一點尤其突出。準確、完整、有效的信息傳播不僅可以提高公眾對HPV及HPV疫苗的認知，而且有助于提升公眾對HPV疫苗的接受，進而促進預防接種行為的推廣。

準確、完整而有效的健康信息傳播是以有效掌握公眾的相關認知和信息需求為前提的。隨著HPV疫苗在國內上市，國內有關公眾HPV疫苗認知的研究陸續出現。研究發現，在臺州市，與政府工作者（39.53%，17.44%）和醫務工作者（90.45%，66.82%）相比，大學生對HPV及HPV疫苗的知曉率較低，分別為11.84%，6.54%[7]；多項相關研究顯示，大學生和農村女性對HPV及其預防性疫苗的相關知識認知度較低，但接種意愿比較積極[8-11]。已有研究采用問卷調查法，其發現增進了對部分群體有關HPV及疫苗知曉率與接受度的了解，但研究對象限于某個地區和少數人群，對健康信息需求缺乏更深的分析。

互聯網和智能手機越來越成為人們表達健康信息需求，查詢、獲取和分享有關疾病、醫療保健和健康服務信息的重要渠道[12]。這為研究者了解和把握公眾對相關健康問題的認知和信息需求提供了新的途徑。人們對健康信息的需求越迫切，目的性越強，其信息查詢與獲取的主動性就越高，在進行網絡信息尋求時，就越傾向于利用搜索引擎或網絡問答類社區。與搜索引擎相比，社會化問答社區能夠為用戶更準確、更具體地表達復雜的疑問和需求提供更便捷、更個性化的信息服務[13]。作為研究數據的來源，社會化問答社區的最大優勢在于可以獲取用戶相對真實完整的信息需求表達，超越了問卷調查、檢索日志等數據資料的局限[14]。因此，研究社會化問答平臺中用戶的提問與回答對了解和把握用戶的健康信息需求與滿足，進而制定更加精準的健康傳播與健康信息服務具有重要的意義。

國外通過社會化問答平臺來了解用戶健康信息需求和信息行為的相關研究已經逐步興起，雖然我國用戶的社會化問答社區健康信息行為也十分普遍，但此類的研究仍不多見。金碧漪和許鑫通過分析雅虎問答社區中有關糖尿病的問答記錄，發現用戶的健康信息需求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日常疾病管理、疾病確診和治療[15]。趙安琪，趙海平，路培鑫從物理需求、情感需求和認知需求等層面對知乎社區用戶與抑郁癥相關的提問信息進行分析，研究發現，用戶對抑郁癥的認知信息需求最廣泛，其最大的關注點是社會生活以及癥狀，而對預防的關注比較缺乏[16]。曹樹金、閆欣陽運用詞頻分析和社會網絡分析等方法對尋醫問藥網“有問必答”社區中糖尿病的相關提問文本進行分析，研究發現，10間（2007/2008-2017/2018）用戶表達的健康信息需求趨于集中，對健康管理的信息有較大增長，但未成為核心關注點[17]。

總的來說，目前國內主要采用問卷調查法研究公眾的HPV疫苗認知，對信息需求關注不夠；而對用戶信息需求的分析大多聚焦糖尿病、癌癥、抑郁癥等疾病，對疫苗信息需求少有關注。隨著不同價型HPV疫苗相繼在國內上市，HPV病毒和HPV疫苗被越來越多的人知曉。當人們對是否接種HPV疫苗猶豫不決時，往往會產生更多的信息需求，并通過搜索引擎和社會化問答社區等渠道來搜尋信息以幫助其決策。因此，本文借鑒已有研究，通過對知乎問答社區用戶有關HPV疫苗的問題信息進行內容分析，了解知乎社區用戶的HPV疫苗信息需求特征，對HPV疫苗的宣傳推廣和健康信息定制具有重要的啟示和借鑒意義。

二、數據與方法

（一）數據收集

與搜索引擎檢索結果海量、雜亂和無序等特點相比，社會化問答社區因其提問便于用戶使用自然語言準確表達健康信息需求，并在答案中得到其他用戶較好的回應和互動，越來越受到深度信息尋求者的青睞。作為中國最大的問答社區之一，截至2018年8月，知乎的注冊用戶已突破2億[18]，“健康”話題的關注高達1498萬，提問數超過70萬[19]。

為探討社會化問答社區用戶的HPV健康信息需求，本研究利用Python 爬蟲搜集HPV話題下2012 年3月－2019年12月的所有用戶提問，采集內容包括：問題信息（問題標題、問題描述、瀏覽數、關注數、回答數、話題標簽數）和提問者信息（提問時間、提問者性別）。通過對數據進行清洗并刪除重復和不相關記錄，最終獲得404條提問記錄。

（二）編碼方案

信息需求在人類生存中普遍存在，它意味著人們面對特定情境時對自身缺乏某種信息的認知。而健康信息需求是指個體主動尋求相關健康信息，從而彌補健康知識的不足，以及排除知識不足憂慮的愿望和要求[20]。HPV疫苗信息需求是指人們認識到自身的知識缺憾，主動尋求和了解HPV疫苗相關信息，彌補相關知識不足的愿望和傾向。本研究主要探討知乎社區用戶主要有哪些HPV信息需求？需求是否會隨時間而變化？需求是否存在性別差異？為回答這些問題，文章參照HPV疫苗的媒介報道研究、HPV疫苗的科普知識及樣本情況，編制HPV疫苗信息需求編碼表（表1）。

表1 HPV疫苗信息需求類型

三、結果與分析

（一）知乎社區HPV疫苗提問基本特征

用戶提問代表用戶實際需求，提問的基本特征會因需求而變化。問題基本特征包括標題和描述的長度、回答數、被關注數、瀏覽數及話題標簽數（表2）。

表2 HPV疫苗問題基本特征

知乎平臺將提問標題長度限定在51個漢字字符內，以問號結束。在404條提問數據中，問題標題長度均值為24.4（SD=9.13），字數越多詢問內容越詳細。約27%的標題下包含描述內容，描述長度最多664個字，最少0個字，平均77.11個字，說明用戶對相關問題的認知和理解不夠，對問題無法做出具體、準確的描述。提問的平均被關注570.31次，被瀏覽528296.19次，說明除了提問者外，還有數量眾多的網民也在瀏覽和關注相關問題，網民對HPV疫苗問題的關注度較高，對HPV疫苗信息的需求迫切。大多數用戶提問得到回答，僅有11%的問題沒有回答，有25%的問題回答數高于平均值92.4，單個問題的回答數最高達494個。

知乎平臺規定用戶提問時至少添加一個話題標簽，話題標簽均值為3。知乎平臺HPV疫苗話題首頁名稱為“宮頸癌疫苗”，“HPV疫苗”和“HPV”話題標簽被添加次數最多，分別為321次、215次，“宮頸癌”178次緊隨其后。HPV疫苗在國內剛上市不久，“疫苗接種”話題標簽排在第四位。因HPV疫苗本歸在“醫學”、“健康”、“疫苗”話題下，故這些標簽也經常被添加。推廣HPV以對HPV感染的預防為出發點，故“疾病”、“醫院”也會被用戶添加為話題標簽。

（二）知乎社區HPV疫苗信息需求描述

知乎社區HPV疫苗信息需求的主題分布比較廣泛（表3）。其中33.17%的提問涉及HPV疫苗的基本知識，包括詢問HPV疫苗的有效性（17.33%）和疫苗的副作用（15.84%），疫苗的有效性主要涉及HPV疫苗對于宮頸癌的預防，而對HPV感染及相關疾病關注不多，很少提及疫苗對男性的保護作用。關于疫苗副作用與安全性的詢問，主要集中在短期身體不良反應（如：過敏反應或對月經的影響）和對身體的長期影響（如：是否影響到生育功能）。

表3 HPV疫苗信息需求類型分布

21.04%的用戶提問涉及HPV疫苗接種知識，其中詢問接種人群的占14.36%，詢問接種注意事項的占3.71%，詢問HPV篩查的占2.97%。對疫苗接種人群的詢問不僅涉及到特定價型適合哪些年齡，還涉及性別。多數用戶詢問涉及26歲前后年齡段，而對其他年齡，特別是16歲以下人群關注較少。有關接種注意事項的詢問主要包括懷孕期間是否能接種？有過性經歷是否可以接種？接種過后多久能過性生活或備孕等。

有關接種渠道的詢問也超過了五分之一。其中詢問接種途徑的占18.81%，主要關心如何接種到疫苗，是否需要預約，怎么預約等；詢問具體時段內哪些地區能接種的占比4.7%。有10.64%的詢問涉及疫苗接種成本，不同價型疫苗價格，需要打幾針，一共花多少錢等。另外，還有詢問如何鑒別疫苗真偽，求證與疫苗相關的傳言和其他相關問題，分別占比2.23%，3.71%和5.69%。

（三）知乎社區HPV疫苗信息需求的發展趨勢

知乎社區HPV疫苗話題下，提問最早始于2012年3月。從2012年3月到2019年12月知乎HPV疫苗話題下提問數量增長迅速，呈現階段性特征（表4）。2012年至2015年對HPV疫苗的提問增長緩慢，每年提問數分別為3、2、8、15，共28條，占7%； 2016年達35條，占比8.66%，超過了前4年數量的總和；2018年上升到59條，2019年猛增至234條，占到全部樣本的57.92%。總的看，知乎社區HPV疫苗話題下用戶提問呈現不斷增長趨勢，2018-2019年間增長迅猛。

2012年和2013年一共有5條提問，需求內容全與HPV疫苗的基本知識有關。從2014年開始，信息需求逐漸豐富，新增2條接種知識，1條接種渠道以及2條其它。2015年疫苗基本知識和接種知識均比上一年翻了一倍。2016年接種知識增長7條，接種渠道和基礎知識分別增長6條和5條。隨著HPV疫苗在國內上市，2017年、2018年信息需求逐漸從關注基本知識轉向與疫苗接種密切相關的接種知識、接種信息、接種費用和鑒別疫苗真偽，同時對相關傳言的求證和其他信息需求也有所增加。2019年總提問數比2018年增長了4倍，疫苗接種知識增長了6倍多，疫苗接種渠道增長了5倍。同時疫苗基本知識、接種費用和其他信息需求也有不同程度提升。總的看，用戶對HPV疫苗的信息需求逐漸從“HPV疫苗是什么？怎么樣？”轉變為“接不接種？怎么接種？”。

（四）知乎社區HPV疫苗信息需求的性別差異

用戶對HPV信息需求的性別差異明顯（表5）。女性299條，占74%，男性32條，占10%，匿名65條問題，占16%。

女性用戶偏向關注疫苗基本知識（83條）、疫苗接種知識（50條）、疫苗的接種渠道（76條）以及接種費用（40條）。男性用戶關注疫苗基本知識（12條）、其他類（10條）和疫苗接種渠道（9條）。匿名用戶，詢問較多的是疫苗基本知識（22條）、接種知識（17條）和接種渠道（10條）中與疾病和隱私有關的信息。

總之，三類用戶對基本知識和接種渠道的關注很高，與男性相比，女性偏向關注接種知識、接種費用、鑒別真偽和傳言求證。男性對“其他信息”的關注略微高于女性。

四、討論與結論

社會化問答社區的用戶提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用戶的真實需求。本研究對知乎社區HPV疫苗話題下用戶提問進行內容分析，發現HPV疫苗信息需求呈現以下五個特點：

（1）不到三分之一的用戶在問題下進行描述，且提問表述不太準確，比如：“請問打HPV用不用做檢查？”“四價HPV疫苗與宮頸癌疫苗有何區別？”，這表明用戶對HPV疫苗相關問題認知不足。

（2）提問的平均被關注數和被瀏覽數較高，說明除提問者外，廣大網絡用戶對HPV疫苗相關問題有較高關注，對HPV疫苗相關信息的需求迫切。

（3）對HPV疫苗的信息需求主要集中在疫苗的有效性、副作用、接種知識和接種渠道，同時對疫苗接種費用的詢問也比較多。

（4）隨著疫苗在國內上市，用戶對HPV疫苗的信息需求猛增。2019年總提問數比2018年增長了4倍，接種知識增長了6倍多，疫苗接種渠道增長了5倍。表明，一方面HPV疫苗的信息需求趨勢從 “HPV疫苗是什么？怎么樣？”轉變為“接不接種？怎么接種？”；另一方面用戶“糾結”于HPV疫苗價數，對九價疫苗的關注遠超二價、四價疫苗，這種認識偏誤可能導致“公眾在等待九價HPV疫苗的過程中，錯過最佳接種年齡”[21]。

（5）HPV信息需求的性別差異明顯。女性用戶遠遠高于男性，且集中在26歲左右的女性，而“WHO《HPV疫苗立場文件》及我國《子宮頸癌綜合防控指南》明確指出15歲以下性活躍前的女孩是HPV疫苗接種的最佳人群”[22]。這說明用戶對HPV疫苗的認知存在偏差，對15歲以下女孩的HPV疫苗接種不夠重視。

以上對HPV疫苗信息需求特點的分析，為制定和完善HPV疫苗的宣傳、推廣及相關健康科普和信息傳播工作提供了諸多啟示。在制作和傳播信息時，不僅要重視HPV基本知識的普及，同時更應關注接種信息，如接種的注意事項、適合人群、接種程序、接種渠道，而且還要有針對性地提升15歲以下女孩家長對HPV疫苗的認知，推進最佳接種人群的覆蓋率，早日在國內實現群體免疫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