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年輕，不必活得好像象歷經(jīng)滄桑

藍柚檸

公交車上跳上來幾個初中生，對，是跳。他們嘰嘰喳喳地說著學(xué)校里的趣事，說這次的考試真簡單。一個女孩子貼在另一個女孩子耳邊說別人聽不到的秘密，男孩子們笑著談?wù)撉驁錾系木省?/p>

嘉嘉拿下耳機，把頭靠在我肩上，說：“你看，他們多青春，我真羨慕。”

我知道嘉嘉加班熬夜做了一個星期的方案又被她老板否掉了，理由是達不到客戶要求的標(biāo)準(zhǔn)。老板剛剛還在電話里把她狠狠地罵了一頓，嘉嘉忍著沒有哭。這些年，她或許早就練就了一身不為老板和客戶任何一句言辭上的責(zé)難而動一絲心酸的本領(lǐng)。

我最后一條朋友圈還停留在畢業(yè)工作一年之后。我越來越忙，越來越疏于表達。喜歡的拼了命也想要去得到，這必然要付出代價，比如沒完沒了的加班，比如發(fā)了瘋似的學(xué)習(xí)，比如去迎合老板與客戶的需求，再比如天大的委屈也不再去想把它說出來或?qū)懴聛怼?/p>

我們下了公交車，在一個地下通道的入口看到一條紅色橫幅上寫著“大學(xué)生藝術(shù)社團街頭表演”。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孩子正在唱《貝加爾湖畔》，聲音很青澀，有時候不記得歌詞還要低下頭看看手機，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就有了羞赧的色彩。我們停下來，靜靜地聽他斷斷續(xù)續(xù)把一首歌唱完，然后我拉著嘉嘉走，她迷惑地問我干嗎，我沒好氣地答“買菜”。嘉嘉嘆了口氣隨我走，在超市里看到一冰柜的肉類說：“他們還在青春洋溢，我們卻已經(jīng)是柴米油鹽。可是我那樣恣意揮灑青春的日子也才過去了3年，我也才24歲而已，怎么就好像歷經(jīng)了滄桑。”

是啊，嘉嘉，你才24歲，我們都才24歲。

工作里的那些不順、那些煩惱像蜘蛛網(wǎng)攀滿了我們當(dāng)下的生活，想逃，卻被死死地黏住了腳。

生活好像很糟糕：房租又漲了，廁所被堵了，欠費停水停電了;廚房里蟑螂出沒，樓道里又被對門的鄰居丟滿了好久不扔的垃圾;一場雨落下來，樓下的積水淹壞了我們心愛的鞋子。

總有人旁敲側(cè)擊地問我們工資多少，工作幾年給家里貢獻了多少，有沒有可以結(jié)婚的對象，什么時候買房買車。

可是，你看，我們才24歲。因為父母還都很健康，我們可以每個星期給他們打幾通電話。父母催婚就讓他們催吧，也不會真的逼著我們?nèi)ジ粋€不愛的人結(jié)婚過一輩子。父母或者旁人的嘮叨都不可避免，我們可以假裝聽得很認真，轉(zhuǎn)身就把它們都忘掉，雖然這很難。

工作忙到?jīng)]有時間娛樂，沒有時間維系朋友，那又怎樣？真正的朋友，即使我們不說也能理解我們的難處，許久不見面依然可以無話不說。忙碌的工作看不到希望，那又怎樣呢？我們所做的事情、所學(xué)的點點滴滴，將來都有可能在我們?nèi)松穆臍v上加上重重的分數(shù)，希望也終將會在這點點滴滴里到來。

我們偶爾能夠抽出時間去到一個地方，坐一輛環(huán)城公交車，在陌生的城市里，從這頭晃悠到那頭，去吃一點兒特色小吃，看一些不一樣的風(fēng)景。

而充滿了柴米油鹽的生活，其實也是一種詩意。被規(guī)規(guī)矩矩擺在菜市場上的菜本來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做菜人憑借著一雙巧手、幾種調(diào)料，又賦予了它們另外一種生命，這多么神奇。

我們彼此做一個約定，不說生命里的不好，只說那些開心的事：被子曬后聞一聞都是暖暖的氣味，月光透過窗子外的大樹照進來明晃晃地搖動，公交車上碰到一個小孩子憨憨地笑著，養(yǎng)的植物終于開花了，會做一道大菜了，去附近的城市旅游了，學(xué)到了一點兒新技能，領(lǐng)導(dǎo)終于認可了我們的能力……

很簡單地生活著，這樣是不是就已經(jīng)很好？

誰都向往自由與海闊天空，只是我們還不能忽略這一路上必須要承受的艱辛。現(xiàn)在說起的“滄桑”，也許在若干年后就只是閑暇時的一點談資，畢竟，人生很長，還有很多路要走、很多難關(guān)要過。

（王藝博薦自《時代青年·悅讀》）